谭思国苦笑着说:“花家?花家老头子花忠老将军对外宣称抱病在床,接了陛下的旨意,但是抱病为由象征性的镇压了几次后就回去养病了。”
姒启定了定神又继续问:“那周边的守城军和治安衙役其他地方武装军队呢?”
谭思国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地说:“军队?军队一大半都跟着工人去示威了!”
姒启猛地站起身,满脸震惊地说:“什么?军队也参与进来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谭思国点点头,说道:“俗话说好男不当兵。这些军人大多出身穷苦,他们的家人也多是工人。你让他们拿着枪去和工人厮杀,这跟让他们杀害自己的妻儿家人有何区别?他们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呢?”
姒启摸了摸下巴,抬眼问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谭思国抬手捂住额头,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皱眉说道:“一直僵持着,工人们持续罢工、每日都围着皇宫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游行示威。那些和你作对、弹劾你的文官,全部被工人们收拾了个精光,就连李鸿章那老匹夫,都被扒得只剩裤衩……”说到这儿,谭思国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姒启嘴角上扬,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问道:“那陛下现在是什么态度?”
谭思国叹了口气,说道:“虽说工人们没闯入皇宫,但这依旧让他忧心忡忡,陛下如今就像惊弓之鸟,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每日抱着玉玺喃喃自语,似乎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
听到这儿,姒启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姒启再次问道:“工人公会难道没有提出他们的诉求吗?”
谭思国眉头一皱,说道:“诉求?他们并没有向陛下提什么诉求,只是在呐喊释放你,要不是这天牢在皇宫里,我估计他们早就冲进来救你了。”
姒启眉头一皱,一拍手说道:“这群莽夫……看来庞鼎元还是革命经验不足啊!既然搞游行示威,肯定得向当权者表达诉求啊!一直这么罢工示威下去,大家还怎么生活?这示威也不可能长久持续啊!人肚子饿了,总归还是要去找吃的,最后这场示威活动还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姒启急忙问道:“你能见到庞鼎元吗?”
谭思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问题不大,他一般都待在炼钢厂。”
姒启说:“你给庞鼎元带个话,让他赶紧向朝廷提出诉求。一旦食物耗尽,大家饿着肚子,甚至会衍生真正的抢劫犯罪,所以这种情况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得到合理的诉求承诺。”
谭思国笑着说:“这可不一定,百姓们将皇宫围了,任何物资都进不去。又不是只有百姓饿肚子,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呢,就连皇帝陛下都饿了一天了……说不定权贵和陛下先顶不住了……”
“好家伙!这是同归于尽式的罢工示威啊!”
姒启不禁一怔,没想到庞鼎元做事还是有条理的,想必他也是知道这场示威罢工的弱点。
谭思国满脸忧虑地说:“哎……虽然解气,但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陷入瘫痪停滞!这是对国防力量的削弱,倘若白虎国乘虚而入,我们恐怕难以承受,所以必须尽快解决罢工问题,让工人们恢复生产!你是工人精神领袖,他们都听你的。只要我帮你传话,你让公会赶紧提出条件,尽快恢复生产。否则,国将不国,青龙国危在旦夕啊!”
姒启抬起头,看着一脸正气、忧国忧民的谭思国,不禁想起了大明于少保。
回想那日自己刚刚振作起来,就看见谭思国的请求,见他忧国忧民的模样,不由自主从他身上看见于少保的影子,无论儒雅的气质还是刚正的性格,谭思国和于少保太像了,同样都是忠于国家而非忠于皇帝的民族英雄。
他不想让这样的忠臣失望,他也不想将国家的力量都消耗在政治斗争上,毕竟他和姒权之间的事,不能因党争而阻碍帝国的工业发展。
思及此,姒启提笔便开始书写道:
第一,要让朝廷认可公会的成立和公会的条陈。既然公会已经变成了工人的后盾,那就让它继续存在下去吧!这也是老百姓保护自身权益的一种方式,我们不能剥夺百姓追求平等的权利。
第二,避免日后清算,陛下必需亲自昭告天下,不追究工人在罢工示威中的任何罪责。
第三,党争归党争,那群权贵想玩,我就陪他们玩,但别影响帝国的发展。所以陛下必需诏告天下,不得让非技术类人员进入十院,不得让文官插手任何十院的决定。
“以上三点,我估计陛下即便为难,最终也会同意的。但权利都是争取来的,不是求来的。既然工人们能做到这一步,想必这些条件也不算过分。”
谭思国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你没有提及自己的权益?你不想要出去吗?”
姒启说:“我?放不放我,取决于陛下,而非百姓。”
“你的意思是?”
姒启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花汐熟睡的脸庞,说:“陛下或许……觉得我有谋反之心。但是他似乎忘记了,我如今这般残缺之身,又有何德何能成为青龙国的王呢?又怎能被百官称作天子呢?况且那把龙椅对我的吸引力真的不大。”
谭思国欣慰的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功高盖主,自古帝王多猜忌,这都是必须要经历的。”
姒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你去跟庞鼎元说一下吧,这事差不多该收场了。至于如何处置我,全在陛下一念之间。想必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还指望我收复失地。这是母亲临死前的遗愿,就算没有陛下,我也会帮助这个国家的人民在这个世界有尊严的活着。我效忠的是我国家的子民,并非一朝天子。”
听到这,谭思国身形微微一震,缓缓走到牢房门口,眼神中满是敬佩,注视着姒启那清澈透亮、对权力毫无欲望的眼睛。他的眼中涌起一股如伯牙与钟子期般的知己之情,那是一种无人理解的孤寂终被人懂得后的淡然。因为他从姒启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信念——他们都不是忠于皇权的臣子,而是忠于国家的铮臣。
如今对谭思国而言,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帮助姒启让青龙国变强,保护他在政治上不被人陷害。
谭思国将姒启的意思传达给庞鼎元后,庞鼎元很快接受了姒启的建议,不过他还是额外加了一条:无罪释放青州王。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皇宫门口便用巨大的布匹树立起了四条诉求,用红色油漆书写,直直的对着皇宫。
随着诉求的提出,青龙帝反而舒了一口气。毕竟如果这些暴民真的不提诉求,那么目标就真的是推翻朝廷,那对自己而言是不利的,有诉求,就证明此事有商量!
他看着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侍女太监,有的饿得受不了无精打采的靠在柱子上,他知道现在整个皇宫里,宫女、太监、皇后、妃子都和他一样在忍耐。如今是他要做抉择的时候了,就等过会呈上来的诉求内容是什么,如果不是太过分,便准了。
很快,朝臣聚集,谭思国将工人的四大诉求当庭宣布,青龙帝听后脸色大变。
“凭什么!一群刁民,竟敢跟寡人提如此过分的要求?”
若不是他已经饿到无法暴起,他定然会掀桌破口大骂,不过他为了找回面子,还是对这些诉求进行了一一驳斥。
第一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会就算成立,也应由朝廷派人管理,怎能让那群刁民自行任命管理人员?这不成了王权之外的组织了吗?于国法礼制不符。
第二条:不追究他们犯下的罪行?那下次他们是不是还会这么干?时不时来一次,是否拿捏我?首恶和组织者必需诛杀!
第三条:十院本就源自工部,朝廷为何不能插手?莫不是他们架空王权吗?绝对不行!
第四条:青州王自作自受,非要炸孔庙惹怒天下读书人,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青龙帝看着这四条诉求,气得咬牙切齿,当朝进行了一一驳斥。对于他而言,这种丧权辱皇的条件,简直跟逼宫没什么两样!倘若他答应了,那皇权将置于何地?
谭思国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所言极是,答应他们的要求,确实会影响皇权统治。但如果不答应,陛下可有其他解决办法?”
青龙帝气得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嘶吼道:“寡人要是有千军万马,早就把这群乱臣贼子全部杀光了!还招你们这群人做啥?一起斗蛐蛐吗?”
谭思国默默捡起奏折,无奈叹了口气,深深的看向龙椅上憔悴扶额的青龙帝,告退后便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