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说嬿婉在御花园主动和皇上说话?”苏绿筠眉头微微蹙起,嘴角却是笑着的,让人看不出她是什么想法。
“娘娘,就算您爱护魏嬿婉,也愿意让她做嫔妃,可您愿不愿意和她蓄意....见皇上是两码事。”
海兰一向不喜欢魏嬿婉,她那样聪慧貌美,若是做了皇上的人肯定前途似锦,慢的话十年、快的话五六年,马上就要越过娘娘去。她言辞切切,就差没跪下来请求了:“娘娘,她若真的做了皇上的人....”
娘娘心疼永璋,她正打算拿永璋说事,就听见苏绿筠笑了起来:
“太好了。”
海兰瞬间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话来了,身体也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近乎荒诞的神情,错愕地盯着眼前笑容满面的苏绿筠。
怎么会.....?
娘娘怎么能.....是这种反应?!
魏嬿婉分明是在蓄意接近皇上!
那副娇怯温顺、欲拒还迎的姿态,她看得真真切切,跟在钟粹宫时阿箬偶尔对皇上流露出来的眼神一样!她急急赶来,就是要告诉娘娘,像当年提醒姐姐防备阿箬那样,魏嬿婉终将成为第二个爬床的贱婢,威胁娘娘的地位和恩宠!
海兰甚至想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以为娘娘会警醒、会沉思,哪怕只是蹙眉露出一点点警惕和不悦——
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娘娘眉开眼笑、发自肺腑的一句“太好了”!那语气里的欣然和宽慰,就像听说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仿佛魏嬿婉勾引皇上不是威胁,而是.....而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
“嬿婉到底年纪小,之前说起来还会害羞,虽然也不急于这一时,但是她只要肯和皇上说话,感情是能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苏绿筠笑意温婉,不见半点不悦,似乎也看不出海兰惊讶的表情,甚至瞧着还很开心的样子。
可心和筱果站在苏绿筠身侧,她们和魏嬿婉关系好,最见不得海兰这种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
她睨着苏绿筠的神色,见她的头稍稍偏转了一点,立即用胳膊小心捣了一下筱果,示意她好好瞧着。
随后可心露出一个得意又骄傲的表情:“海贵人来得巧,关于嬿婉姑娘正好还有个好消息要说给六宫听呢。”
“皇后娘娘也瞧上了我们嬿婉,要收去长春宫接莲心姐姐掌事姑姑的位置呢,等再好好养上几年,就直接荐给皇上做嫔妃。而且嬿婉出身正黄旗,说起来比小主也高上两分呢,没什么做不得的。”
“可心。”苏绿筠不慌不忙地制止了她,瞧着倒像是生气的样子:“你如今当差愈发没规矩了,什么出身不出身的?本宫也不是八旗出身,不照样做到了如今的位置,这种话该是你说的吗?”
可心立即惶恐地跪下求饶:
“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心直口快,也是为娘娘抱不平啊。嬿婉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丫头,在外头遇见了皇上被皇上问了几句话就要让人说嘴,岂不是在打娘娘的脸?况且嬿婉还那样小,姑娘家的清白最是重要,怎么好让人随意乱说?”
海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脸上瞬间血色尽退。
“为娘娘抱不平”?“遇见了皇上被皇上问了几句话就要让人说嘴”?“打娘娘的脸”?“姑娘家的清白最是重要”?“让人随意乱说”?!
可心那看似请罪的话语,分明字字句句都在骂她!
骂她海兰多嘴多舌、搬弄是非!骂她污蔑魏嬿婉的清白,甚至质疑她污蔑的行为是在打纯妃娘娘的脸!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海兰心中一片冰凉,终于彻底看清了眼前的局面。
娘娘那副“太好了”的欣然态度是真,她不仅不觉得魏嬿婉勾引皇上有错,反而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早有盘算。
娘娘啊娘娘,你才认识她多久?怎么就愿意为她做这么多?还这样护着她,连旁人的一言半语都听不进去?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娘娘不分青红皂白的偏爱?
魏嬿婉.....魏嬿婉!你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想想自己那样费尽心力地想要靠近娘娘,娘娘却总是对她若即若离,自己在娘娘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巨大的委屈、磅礴的嫉妒在海兰胸腔里乱撞,灼烧着她的理智。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再多待一息,她都怕自己会失态地尖叫出来。
“嫔妾告退!”海兰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强压的颤抖,甚至忘了维持平日的恭谨,几乎是咬着牙缝说出来的这四个字。
她甚至没等苏绿筠回应,行了个极其匆忙草率的礼,脚步凌乱,就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绿筠沉着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你是个好孩子,嬿婉也是。她是本宫一眼就瞧上的好孩子,就像当初那拉氏一眼就瞧上你是一样的。本宫护着她,就像是曾经的那拉氏护着、信着你是相同的。”
“不论她是宫女魏嬿婉也罢,还是妃嫔魏嬿婉也好,只要她保持初心,本宫就会一直护着她。”
“你明白吗?”
海兰双眸满是泪水,她伤心又绝望。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有了自己的姐姐,所以娘娘才不会过多地靠近自己,可人一旦感受过温暖又怎么愿意轻易离开?
“娘娘....如果——”
“海兰。”
苏绿筠却打断了她的话,那道青绿色的人影在珠帘之后若隐若现,宛如湖中的明月一般若即若离:“你最近去瞧那拉氏了吗?本宫记得你一直都很依赖她,没了她你一定也很伤心难过吧。”
“本宫都明白的。”
海兰不愿意再听下去,转身几乎是冲出了景仁宫,脚步又急又乱,与御花园里那个对弘历和魏嬿婉偶遇冷眼旁观的沉静形象判若两人。她的背影僵硬,透着一股被戳破心事般的狼狈与无处发泄的狂躁,仿佛在逃离一个让她感到窒息和冰冷的地方。
初春四月午后的阳光明明已有暖意,却似乎丝毫照不进她此刻被嫉妒和怒火填满的心房。
娘娘,您根本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