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谁知就是有人要让她不痛快,傍晚的时候如薏居然来拜见她了。
“请娴妃在此稍候,奴婢去禀报贵妃娘娘。”筱果见如薏来将她拦在了门口,神色淡淡似乎不甚在意。
这样的态度让如薏有些不高兴。
现在惢心不在她身边,她就是想和谁说些贴心话都没法说,看来还是要把惢心要回来。
苏绿筠放下账册,有些无奈,人都站在门口了也没法不见:“让她进来,本宫在正殿见她。”
“是。”
殿内静得只剩下炭盆中偶尔爆裂的轻微声响。
如薏站在苏绿筠面前,脊背挺得笔直,下颌微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
她等着,等着这位昔日在她眼中家世低微、唯唯诺诺的苏格格、如今的纯贵妃,像从前一样,带着温和甚至怯懦的笑意,先开口免了她的礼,说一句“妹妹不必多礼”之类的客套话。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空气仿佛凝滞。
苏绿筠端坐在主位上,手中轻轻拨弄着一串温润的玉珠,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的温和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平静无波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涟漪,也看不透底下蕴藏的心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如薏,目光淡然,也没有刻意的耀武扬威,却偏偏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如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种沉默比她预想的任何刁难都更让她难堪,尤其是她唯独没有想过苏绿筠会给自己难堪。
侍立在苏绿筠身侧的慈心上前一步,声音不高不低,清晰而平静地打破了沉寂:
“娴妃娘娘,贵妃娘娘在此,您理当对娘娘行叩拜之礼。”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如薏最后一点侥幸。
她的脸色微微一白,炸起的手指在紧束的衣袖下悄然攥紧。若是面对高曦月她自然是不必行大礼的,可现在苏绿筠是协理六宫的贵妃,地位远在高曦月之上,进宫请安自然是要跪拜。
她猛地抬眼看向苏绿筠,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最后的期望——期望她能像她记忆中那个“软弱”的苏绿筠一样,立刻出声阻止,哪怕只是淡淡的客套。
然而,苏绿筠依旧什么也没说。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丝毫未变,仿佛慈心的话只是陈述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而她的态度早已不言自明。
那双曾经清澈、在如薏眼中甚至带着些怯意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潭,映着如薏的身影,却再无半分昔日的亲近或退让。
无声的拒绝,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如薏的心头瞬间被一股滚烫的羞愤和尖锐的嫉妒填满,她的唇高高撅起,眉头也飞扬起来。
她嫉妒眼前这个女人如今高高在上的地位,嫉妒她此刻这份从容不迫、掌控全局的气度,更嫉妒她身后有着弘历的信任与依赖。
曾经,苏绿筠是她最看不起、认为最不构成威胁的存在。而如今,她居然已经稳稳压在自己头上,自己居然还要向这个人屈膝。
看来苏绿筠也被权势迷晕了,她不会以为弘历哥哥心里真的有她吧?
可“规矩”二字如同无形的枷锁,重重地压在她的肩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景仁宫的正殿里,她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办法躲过去。
如薏心中虽然不屑极了,却大度地在面上原谅了苏绿筠,原谅了她的任性和无礼。于是自以为纵容搬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像是承受着千斤重担,屈下了那双骄傲地膝盖。
衣料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她垂着头,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凉的金砖地面,对着那个曾经她可以俯视、如今却必须仰视的女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叩拜大礼。
“臣妾乌拉那拉氏如薏.....叩见贵妃娘娘。”每一个字从那红唇中吐出,带着无法言说的不甘和不屑。
直到她完全拜伏下去,苏绿筠居高临下仔仔细细欣赏了这一拜后,才依旧温和地叫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娴妃妹妹请起吧,赐座。”
如薏皮笑肉不笑地坐下:“贵妃似是知道臣妾会来。”
“多年未见,妹妹一切如旧。”苏绿筠却没有接她的话,看着如薏不甘的眼睛,多年前她纵容阿箬当众辱骂自己低贱,如今地位翻转,她终于扇回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贵妃这么多年安居后宫瞧着也是一切顺遂。”如薏知道苏绿筠是什么意思,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
苏绿筠扬起一张明媚笑脸:“有皇上在,谁的日子不顺呢?妹妹在冷宫多年,咱们也多年未见,好在本宫也算没白护着你,妹妹终于熬出来了。”
如薏强扯出一张笑脸,仿佛自己是一个多么大气的人:“所以一出来就特意来见贵妃了。”
“你自己也算有本事。知道再待在冷宫里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留得住,直到今天皇上都还以为夹竹桃是别人下的,妹妹对自己够狠啊。”
苏绿筠轻笑,夹竹桃的事情不难查,御花园那么多内务府的人,谁去御花园溜达过、谁走的时候抱着各类花朵枝丫都被宫人们看的清楚,只是从来都没人瞧得起他们,所以才肆无忌惮。
海兰对她也算是上心,倒真不怕她把自己毒死。
如薏眼神一凛,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既然苏绿筠知道了她也不装了,微微颔首,红唇撅起:“贵妃娘娘洞若观火,宫里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愿意查、细细查总能查出端倪,这一点妹妹比本宫清楚。”苏绿筠打量着如薏,她瞧着疲惫了很多,人也消瘦了,但脸上依旧是清高的。
弘历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如薏的性格是怎么都不会变了。他用了这么多人命,甚至就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放过就为了惩罚如薏,可惜最后都成了无用功。
如薏许是想起了弘历,脸上的笑容继续黯淡下去,到最后甚至都有些笑不出来了,她不愿意再坐,起身行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