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弘历也知道金玉妍最在乎的是什么,他受了这样大的伤心,就要旁人也一起痛彻心扉地伤一场。
“不——!我的璟璨——!”金玉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试图扑上前抓住弘历的袍角,却被李玉死死按住。
剥夺孩子,对她而言比降位幽禁更痛百倍千倍。璟璨虽然是女儿,却是她的孩子,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的命啊!
弘历丝毫不为所动,他眼中只有冷酷的决绝。
他需要一个更彻底的宣告,震慑宫闱,更要狠狠敲打玉氏。
“李玉,即刻拟旨!”弘历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八百里加急,朕要好好申饬玉氏王爷。斥其族女金氏侍奉宫中,不思报效皇恩,约束无方,纵容宫闱生祸,酿下滔天大罪!着其闭门思过半年,严加管束族人,再有差池,定不轻饶。另,今年贡品,加增三成,以赎其过!”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剥削,狠狠打了整个玉氏的脸面。
可他犹嫌不足:
“启祥宫上下所有宫人、太监,凡今夜之前当值的,一律视为同党嫌疑!除金氏身边可留一个贴身侍婢外,其余人等——”他声音陡然冷冽起来:
“统统给朕打入慎刑司,严刑拷问!朕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朕撬开他们的嘴!朕要知道,是谁在主使!是谁在传递!是谁要害死朕的嫡子!
“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什么罪都愿意认,求您不要让璟璨离开臣妾...她才那么小,才生下来那么短的时间——”金玉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来不要命地磕头。
弘历只冷眼瞧着,给了进忠一个眼神。
进忠会意,忙上前半蹲下声:“金答应,皇上开恩,允您留一个贴身伺候的人在身边,丽心和贞淑....您得选一个。”
贞淑还是丽心?
金玉妍有一瞬间的愣神,那双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怨毒。这恨意不仅仅是针对弘历,更深的是针对那真正设下毒计却让她做了替罪羊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步,自己居然选不出来了。
她总是恐吓贞淑,说她再办事不力一定要她的命,还要她家人的命。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又犹豫了。
留下的能活命,可进慎刑司的那个....必死无疑。
贞淑总是比丽心更贴心一点,又与自己出身同族,更能体会自己在宫里的不易。
“我...我选....”
丽心瞧出来她的犹豫,心里一慌猛地扑上前嚎哭起来:“主儿!奴婢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妹、年迈的父母...求您——求您——”
“贞淑。”
金玉妍一把推开丽心抱紧了自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留下贞淑,也是留下她在这绝望深宫中最后一点熟悉的气味。
丽心如遭雷击,瞬间就呆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呢?
主儿不是厌了贞淑了吗?主儿不是一直觉得她办事不力吗?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死的是自己?
进忠了然,微微颔首,两个小太监就上来粗暴地堵住了丽心的嘴将她拖了下去,就像是拖走了一坨烂肉。
弘历看着金玉妍绝望的神情,似乎终于满意,这才冷笑着大步离开。
他坐着御辇走在去往长春宫的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魏嬿婉。”弘历喃喃开口:“她当时就在现场,离那个盘子那么近.....”
进忠静静听着不敢回话。这个魏嬿婉他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之前在纯妃娘娘身边伺候,后来又去了长春宫。
唯一见得多些就是在撷芳殿,只是当时皇帝暴怒,谁都没敢抬头,他自然也没过多关注。
正思索着,上头又传来了弘历的声音:“她虽暂时洗清了嫌疑,但这香粉来得太过凑巧。给朕盯紧她,一丝一毫的异常都不许放过。还有启祥宫所有人,慎刑司那边,问出什么蛛丝马迹立即来报。朕要知道,金玉妍是真蠢,还是装蠢。”
她背后,是谁在指使?是高曦月那个蠢货?还是……另有其人?
撷芳殿。
苏绿筠守着依旧昏迷不醒永琏。富察琅嬅此时已经被送回了长春宫。
她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惨状,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外间传来轻微脚步声,檀溪快步进来,低声禀报:“纯妃娘娘,皇上下旨,嘉嫔金氏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幽禁启祥宫后殿。丽心姑姑被....拖进了慎刑司,贞淑留给了金答应。五公主已由怡嫔接走了。”
苏绿筠静静地听着,面上不见丝毫波澜,只是那握着帕子的手,指尖泛白。意料之中,却又格外残酷。金玉妍完了,或者说暂时完了,毕竟在宫里只要不死,就永远都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知道了。”她声音平稳,没有起伏:“你回去照顾皇后娘娘吧,撷芳殿一切都有本宫。”
“是。”檀溪又默默退了出去。
太后避世、皇后晕厥、皇帝暴怒,这个宫里能指望的,居然只有纯妃娘娘了。
长春宫。
富察琅嬅脸色惨白,此时虽然性命无忧,却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宫人们来往忙碌,璟婋站在一边静静看着,时不时指点宫人。
魏嬿婉守在富察琅嬅床边,仔细认真地照顾着她。
“嬿婉,永琏是不是.....”璟婋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沉静。
“是。”魏嬿婉心中同样伤怀,不论富察琅嬅目的如何,她对自己的好都是落在实处的。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狐媚惑主、要和她争夺夫君的人,而是细细指点着自己,就像纯妃娘娘那样将自己当做人看待。
此时富察琅嬅遭受这样大的打击,她也很难受。
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她今年多大?”
弘历止了通传,走进殿就瞧见这一幕,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压低声音问进忠。
谁知身边的人却没有回答,倒是进保接到:“回皇上,据奴才所知,嬿婉姑娘今年十五。”
“十五岁,还小呢。”弘历轻叹。
她来长春宫不久,却能为了琅嬅伤心成这样,又怎么会是害了永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