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想到这里，她看向苏绿筠的眼神都变了。
难怪皇上要封她为纯妃，她为人通透，说起话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素日里又不争不抢，待人宽和友善。是个非常纯粹干净的人，正合了封号“干净”“清雅”的含义。
“你很懂事，永琏一病本宫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少不得你处处照应着。”
苏绿筠得了夸赞也只是轻柔的笑了笑：“宫妃本就该为娘娘分忧解难，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事情。两位公主这里娘娘可以安心，若您忙碌，又不嫌弃臣妾蠢笨，臣妾很愿意将公主带去景仁宫照顾。”
“你有心，若真到那个时候可不许推辞。”富察琅嬅笑意温柔。
送走苏绿筠，长春宫重归寂静。她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和皇后的端庄，富察琅嬅疲惫地靠在榻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苏绿筠的话虽宽慰了她的部分焦虑，但“哮症”二字依旧如同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永琏咳得通红的小脸、喘不上气时的痛苦，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莲心。”她哑着嗓子唤道：“叫齐太医明日.....不，现在就去撷芳殿再请一次脉，药方仔细斟酌，药也让人盯着熬。任何环节都疏忽不得。”
“嗻。”莲心连忙应下，眼中也满是忧虑。她是看着二阿哥长大的，自然心疼。刚走到门口，又被皇后叫住：
“等等。”富察琅嬅坐直身子，眼神锐利起来：“钟粹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莲心回身，低声道：“娴妃娘娘禁足初解，又被罚了宫规，大约回去后就会在宫里安稳抄着宫规呢。不过....”她略一迟疑，还是将话继续说了下去：
“赵一泰今早来报说大阿哥从钟粹宫出来去上书房时面色瞧着不大好，闷闷的。”
富察琅嬅冷哼一声：“她那宫里，再好的苗子待久了也得荒废。随他们去罢，别再来碍本宫的眼就好。”
“之前纯妃派人来说，那筱果又不嫁了，可有说清楚是什么缘由？”
“慈心说纯妃娘娘回宫后，筱果姑娘感念主子恩德狠狠哭了一场，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纯妃娘娘怜惜她便允了她的请求，还给了她几日休息，让她心情缓和了再来侍候。”莲心对苏绿筠的行事颇为感佩，实在没忍住感叹起来：“纯妃娘娘倒真是心善。”
“心善....也够聪明。”富察琅嬅低声自语。
她想着苏绿筠那番关于“世宗四力半”的话。
虽然这话大胆甚至有些不敬先帝，但却点得恰到好处，让她看到了永琏的另一种可能。这深宫里，聪明人不少，但像苏绿筠这样既能看得透、又能说得出、且分寸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的人，实在不多。
她的“纯粹”，是种非常难得的东西。
富察琅嬅最开始只当她是个忠心可用的，后来觉得她比起高曦月更有资格做自己的盟友。但现在又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偶尔在旁提醒着，并非坏事。
这不像是朋友，也不只是盟友，是一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人非草木，苏绿筠对她这样尽心尽力，除了妃妾的职责和想要依附于自己的心之外，难道没有一丝真心吗？
富察琅嬅想。
或许是有的吧。
景仁宫。
苏绿筠回来后就在处理宫务，一直到日暮时分才缓了缓，连饭都没有吃。她长舒一口气想去院子里散散步，就见年顺绥已悄无声息地等在廊下。
“娘娘。”年顺绥上前，声音压得很低：“秦公公那边传出的消息，皇上今日又没翻牌子，今夜似乎宿在了养心殿批折子，没叫人伺候。”
苏绿筠轻轻“嗯”了一声，望着沉沉暮色。宫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蛰伏的巨兽：
“知道了。告诉咱们的人，钟粹宫那边看着就是，她既然已经出来，就不必再管了，但也别让永璜那边出了岔子。”她声音平静：
“倒是仪嫔那里.....最近是不是不太安稳？”
年顺绥点点头答道：“是，仪嫔从入冬有孕起就总是怕冷，一个冬日用的炭比咸福宫都多，太医查了，也只说是她孕中怕冷。”
“哼。”苏绿筠冷哼一声：“太医院酒囊饭袋多，能查出来什么？”
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罢了，她可怜，让人多多关照着也就是了。”
年顺遂领命退下。
慈心走上前，低声问：“娘娘是在忧心二阿哥的病？”
苏绿筠微微摇头，目光幽深：“病痛在己，担忧的自然是皇后娘娘。我忧的是，病痛....有时候会是旁人手中最好用的刀。”
弘历现在虽然只有四个儿子，但是这些女人都会生儿子，嫡子不安就会给底下人机会。
皇后的软肋从未如此清晰地暴露于人前，这就代表...往后宫中的风浪只会越大。
高曦月将富察琅嬅视作这辈子最好的姐姐，肯定不会对永琏怎么样，但旁人就说不定了。
如薏那个人，被困了数月，又失了圣心，绝不会甘心沉寂。而永璜看着娴妃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心底难道没有一点点疏离与失望？只要有一点，那些情绪就会像一颗埋在土里、迟早会爆开的种子。
“告诉黄仁义，二阿哥那边若有需要，他务必尽心，但也更要加倍谨慎，所有诊脉、用药的方子，都誊抄一份....秘密留档。”苏绿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就是要依靠着富察琅嬅这颗大树，自然就要帮她保护好永琏：“病痛未必致命，可这宫墙里最要命的，往往不是病痛本身。”
慈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欣慰：“奴婢明白。”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风口浪尖。
窗外，最后一抹天光隐去，宫灯次第燃起。
景仁宫安静祥和，宛如一个避风的港湾，唯有摇曳的烛火，映照着苏绿筠平静的眼眸。她知道，二阿哥这病的消息，只是另一场无声硝烟开始的讯号。
同样的，高曦月也一定不会放过如薏，她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仇敌爬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