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荣嘉宝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消息。
“怎么了?”她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是萧千行。
荣嘉宝回头,见萧千行一脸关切的走过来,眼神澄澈清明,完全不像喝了那么多酒的样子。
“你怎么过来了?不跟三叔他们继续喝了?”
“怕你有事,过来看看。”萧千行状似无意地说。
其实他虽然在跟几位长辈喝酒,但一大半的心思都在荣嘉宝身上。本来见她忙前忙后心里就有些不舍,又见她突然出屋跟人说话就再也坐不住了。
“没大事。”荣嘉宝浅笑着冲他点点头,接着又问来人,“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来人眼睛往萧千行瞟了瞟,欲言又止。
“不要紧,这是我丈夫,有什么都可以当他的面说。”
荣嘉宝大大方方的一句“丈夫”,听得萧千行是浑身上下的毛孔没有一处不熨帖,两斤白酒都没上头,这会儿晕了。
来人听荣嘉宝这么说,忙叫了一声“姑爷”,这才把事情的始末细细道来。
~~
原来韩春瑶从医院偷跑出来给老孙打完电话后,只觉得塌了好几次的天,又一次的塌了。
大哥死了,老孙死了,自己又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现在回去也是罪加一等,怎么办?
不然,还是去荣家吧。
荣嘉宝那个贱丫头虽然说了要跟自己断绝关系,但儿子荣嘉木还是好哄的呀。
当初自己不过是浅浅的跟他讲了个道理,说如果他跟三叔告状就没有妈妈了。那傻子不就忍着什么也不说吗?那时还嫌他懦弱无用,现在想起来,也就是这个儿子还把她放在心上。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定死死抱着荣嘉木绝不放手。
也怪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谁能知道荣嘉宝那个贱丫头出了一趟国回来就变了一个人,小时候她虽然嘴巴笨木讷不讨喜,但对自己还是谦恭孝顺的。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她那副仿佛与生俱来的豪门气度便开始觉得气不顺了。
明明她是荣宏声的太太,明明荣嘉宝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她却只能拿月例,而荣嘉宝从出生那一刻,就拥有了荣家所有产业的半成股份。
就算她的吃穿用度都不花钱,就算她买珠宝、做衣服、给娘家买东西的钱都由可以走公账,可那终究不是自己当家做主啊。
荣嘉宝十岁生日那天,韩春瑶在百货大楼随便买了套衣服给她。
反正荣家自然会在老宅替她操办宴会,要什么有什么,根本用不着自己费心。
可没想到,荣嘉宝居然从她的股息里取钱给她买了一只血玉手镯,说她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要买一份礼物感谢生恩。
所有人都说荣嘉宝懂事孝顺,她在人前笑酸了脸,晚上却恨的差点把被角都咬烂了。
那一只血玉手镯价值五万元啊!!
还是荣嘉宝托大伯在港城帮她买的!!
凭什么???
就算她每个月在公账中花销再大,月例也不过是三百块。小小年纪的荣嘉宝,一出手就是五万块。
原来她嫁到荣家这么多年,又操持家务又生育孩子,居然连荣家财富的门槛都没摸到。
这不公平!!!
难怪她有豪门气度,难怪她有世家风采,如果换做自己,同样出生在金银堆里,什么样的气度风采养不出来??
那只血玉手镯她看着实在碍眼,后来找了掮客偷偷卖了,用那笔钱置办了康平路的院子,剩下的全换成了小黄鱼。
荣嘉宝见她没带镯子,居然连问也没问一句。
可见这么贵重的东西在她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可见她的股息该是多大的一个数字。
那之后,每年荣嘉宝还是会送她礼物,但大都是些金银首饰头面,像血玉手镯那个档次的就很少了。
她也会有意无意的给她些软钉子碰,看荣嘉宝孺慕而受伤的眼神,心里便会多一丝痛快。荣家大小姐又如何?不照样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后来她就变成了跟荣宏声一样的书呆子,不是去学校就是去研究所的图书馆,常常好几天都不回家。
她最后一次叫自己“母亲”是荣宏声决定出国时,她请求自己跟他们一起去。
可她韩春瑶怎么会离开安逸舒适的荣家,去个语言不通、没有熟人、吃不好住不好的地方“坐牢”呢?
说起这件事情,她对荣嘉宝的憎恨更甚荣嘉木。
如果说荣嘉木当时还在自己肚子里没什么份量,荣嘉宝可是深受荣家重视的第三代翘楚。她要是帮自己说话,荣宏声八成就会留下来。
可她站在了荣宏声那边,逼得她不得不拿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威胁,一着不慎从此失去了荣太太的位置。
她想反悔,想哭闹,但为时已晚。他们父女俩第二天就火速出发,等她反应过来时,组织上已经把离婚手续办好了。
这六年里收到的每个包裹,都是寄给荣嘉木的。信件里也只是询问弟弟,把自己对她的生恩完全抛诸脑后。
既然她只看重弟弟,自己当然不能让她称心如意。所以她从来没给他们寄过一封信,当然更不会有荣嘉木的一张照片。
谁知道六年后她突然回来了,而且整个人都变了。
尖酸刻薄、目无尊长、睚眦必报、忤逆不孝。而且拥有了更大的权柄,连荣宏声那个老狐狸,居然都对她言听计从。
如果,她能早些知道他们父女回国的消息,她肯定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会提前把荣嘉木好生打扮调理一番,会让韩家人先搬出去,会抹去韩雨柔冒充“荣大小姐”的痕迹,更不可能让白晓全之流出现在翰林胡同。
只要扮演好慈母,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荣宏声必定会跟自己复婚。到时候再给荣嘉宝找个好拿捏的丈夫,自己不但能重回荣家,还能站上巅峰。
可惜,一子错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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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电话的商店门口回想了半天往事的韩春瑶,决定先去找儿子荣嘉木。
他年纪小又跟自己生活了六年,现在看到母亲这么悲惨绝不会无动于衷的。
可就在此时,她听到商店里的大爷看着报纸嘴里啧啧称奇,
“这天底下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当妈的指使侄儿侄女虐待亲生儿子,还把前夫寄给儿子的东西全部拿去倒卖,肥了娘家却把亲生子饿成棵豆芽菜,这真是亲生的吗?不会是从哪换来的吧?”
“你说什么?”韩春瑶颤声询问。
“喏,报纸上写的,这个叫韩春瑶的黑心婆娘,被她儿女登报断绝关系了。”
大爷伸手把报纸递到她眼前,硕大四个字“断亲申明”,压断了韩春瑶最后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