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偏殿的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凝滞的寒气。苏清颜半靠在铺着软垫的玫瑰椅上,素白的指尖还捏着半块未吃完的芙蓉糕,脸色却比瓷盘还要苍白几分——方才那盏雨前龙井入喉时,她便觉舌尖掠过一丝极淡的苦涩,此刻心口仍隐隐发闷,像是压了块浸了水的棉絮。
康熙坐在上首的蟠龙椅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目光落在苏清颜微蹙的眉头上,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殿内的宫人都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有容嬷嬷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她双手捧着个描金粉彩盖碗,帕子按着眼角,一步一挪地跪到殿中,哭声颤得几乎断了线:“皇上!您快看看,这是娘娘方才用的茶碗!奴才方才收拾的时候,总觉得碗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那盖碗的瓷面莹润,绘着缠枝莲纹,正是苏清颜平日惯用的那只,此刻碗底还残留着些许浅褐色的茶渍,看着与寻常茶碗并无二致。康熙抬了抬下巴,对身旁的李德全道:“取银簪和毒物试纸来。”
李德全不敢耽搁,立刻让小太监捧来个黑漆托盘,盘中摆着一根通体雪亮的银簪,还有三张叠得整齐的米白色试纸——这试纸是太医院特制的,能测出十余种罕见毒物,比银簪更灵敏。一名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地捏起银簪,探入碗内擦拭着内壁,再抽出来时,银簪依旧光洁如新,连半点发黑的痕迹都没有。
“皇上,银簪没变色,许是嬷嬷多虑了?”李德全小声道,试图缓和殿内的气氛。
可苏清颜却轻轻摇了摇头,她记得方才饮茶时,那苦涩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不像是茶叶本身的味道。容嬷嬷也急了,膝行两步道:“皇上,不能就这么算了!娘娘这几日总说身子乏,昨夜还咳了半宿,定是这茶有问题!”
康熙没说话,目光落在那叠试纸上。太医院院判见状,忙上前取过一张试纸,用银簪挑起少许碗内壁的残留茶渍,轻轻蹭在试纸上。起初试纸还是米白色,可不过两息的功夫,试纸中央竟缓缓晕开一圈诡异的紫色,那紫色越来越深,最后竟像墨汁般凝在纸上,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青黑。
“这……这是!”院判的声音瞬间变调,手里的试纸险些掉在地上,他凑近了仔细看了看,额角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皇上!是‘牵机引’!此毒乃是前朝禁药,据说当年南唐后主便是死于此毒!它无色无味,微量累积便会侵入五脏,初期只像风寒症候,后期却会让人全身抽搐、骨骼变形,最终死于剧痛之中,端的是杀人于无形啊!”
“牵机引?”康熙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扶手,指节泛白,他低头看向那盏茶碗,眼神冷得能淬出冰来,“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毒,好大的胆子!”
苏清颜听到“牵机引”三个字时,心口便是一沉——她曾在医书里见过此毒的记载,知道其霸道之处,若不是今日容嬷嬷细心,她恐怕还会日日饮下这毒茶,到时候即便查出病因,也早已回天乏术。她抬起头,看向康熙,眼底带着几分委屈,却更多的是信任:“皇上,臣妾不知是谁竟如此狠心,可臣妾相信,皇上定会还臣妾一个公道。”
康熙见她这般模样,心头的怒火更盛,却还是柔声道:“你放心,此事朕定会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牵涉其中的人。”说罢,他看向殿内的宫人,声音陡然转厉:“方才是谁给苏嫔奉的茶?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