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赏赐送到景阳宫时,苏清颜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那是一盆墨兰,叶片修长,透着勃勃生机。小李子捧着个锦盒进来,脸上笑得像朵花:“主子,皇上赏了您一对东珠耳环,还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料!”
苏清颜放下水壶,打开锦盒。东珠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和田玉料洁白细腻,触手温润。她拿起耳环看了看,轻声道:“皇上怎么突然赏这些?”
“听说昨儿您让小李子在皇上面前揭发了张婕妤宫里的小太监,皇上觉得您处事得当,特地赏的。”容嬷嬷笑着说,“这下,看谁还敢小瞧您。”
苏清颜却没那么高兴,她将耳环放回锦盒:“皇上赏得越重,我们越要小心。”她总觉得,皇上的心思,没这么简单。
果然,没过多久,康熙身边的太监就来了,说皇上请她去乾清宫说话。苏清颜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太监往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的西暖阁里,康熙正看着一幅画。见苏清颜进来,他指着画道:“你看这幅《寒江独钓图》,画得怎么样?”
苏清颜上前看了看,画上是一个老翁在江上独钓,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江水,透着一股孤寂之意。“画得极好,只是……”她顿了顿,“太过清冷了些。”
康熙笑了起来:“你倒是看得明白。这画画得虽好,却少了些生气。治理天下,就像画画一样,既要讲究章法,也要有温度。”他转过身,看着苏清颜,“你在后宫推行的那些制度,是章法,很好。但有时候,太过严苛,就会像这幅画一样,少了些生气。”
苏清颜的心沉了下去,知道皇上这是在敲打她。她跪下道:“臣妾愚钝,请皇上明示。”
“起来说话。”康熙扶起她,“你整治贪墨,遏制‘对食’,都是好事。但最近宫里的气氛,是不是太紧张了?”他拿起一份奏折,“有人上奏,说你因为一点小事就重罚宫人,弄得人心惶惶。”
苏清颜心中一凛,连忙道:“臣妾只是按宫规办事,绝无苛责之意。”
“朕知道你是按宫规办事。”康熙打断她,“但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比如上次那个多领面粉的李答应,罚她三个月月钱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当众质问她?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候,宽容比严苛更能让人信服。”
苏清颜这才明白,皇上是在提醒她,治理后宫不能只靠铁腕,还要懂得怀柔。她低下头:“臣妾明白了。皇上是说,治理需刚柔并济。”
“正是。”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明白就好。这后宫就像一片林子,既要剪去枯枝败叶,也要让新枝好好生长。一味地砍,只会把林子砍秃了。”他拿起那块和田玉料,“这块玉料,你拿去做个摆件,放在宫里,时时提醒自己。”
离开乾清宫时,苏清颜的心情有些复杂。皇上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这段时间,她一心想着整顿后宫,却忽略了人心。太过严苛,只会让人畏惧,不会让人信服。
回到景阳宫,苏清颜把那块和田玉料放在案上,看着它温润的光泽,陷入了沉思。容嬷嬷见她神色凝重,便问道:“主子,皇上说什么了?”
苏清颜把皇上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过严苛了?”
容嬷嬷想了想,道:“主子确实是严格了些。但那些人都是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您。”
“话虽如此,但人心是肉长的。”苏清颜叹了口气,“如果只是让人怕我,而不是敬我,那这场改革,终究是走不远的。”她站起身,“你去把李答应叫来,就说我有话跟她说。”
李答应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苏清颜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上次罚你月钱,是因为你私自带东西出宫,按宫规不得不罚。但我知道你家里困难,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你拿去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她递给李答应一个小荷包。
李答应愣住了,看着那个荷包,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苏主子……您不怪臣妾?”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清颜笑了笑,“以后好好当差,别再犯糊涂了。”
李答应接过荷包,哽咽道:“谢苏主子!谢苏主子!臣妾以后一定好好当差,绝不负主子的信任!”
送走李答应,苏清颜又让人把尚食局的刘管事叫来。刘管事革职后,日子过得很清苦。苏清颜见他形容憔悴,便拿出些银子给他:“这些银子你拿去做点小生意,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刘管事没想到苏清颜会帮他,激动得老泪纵横:“苏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容嬷嬷看着这一切,不解道:“主子,您这是……”
“皇上说得对,刚柔并济。”苏清颜望着窗外,“罚,是为了立规矩;赏,是为了安人心。只有这样,这后宫才能真正太平。”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颜果然放缓了严苛的节奏。对于一些小错,她不再严惩,而是多加劝导;对于那些被处罚过的人,只要他们真心悔改,她也会给他们机会。后宫的气氛,渐渐缓和了许多。那些曾经畏惧她的人,开始慢慢接纳她;那些曾经嫉恨她的人,也收敛了许多。
德妃听说苏清颜的转变,心里很是疑惑:“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怕了?”
画春道:“说不定是皇上敲打了她,她不敢再那么嚣张了。”
德妃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苏清颜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她这么做,怕是有更深的打算。”她总觉得,苏清颜的平静背后,藏着更大的风暴。
这天,苏清颜正在核对新的份例账册,容嬷嬷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主子,江南巡抚的密信来了!”
苏清颜接过密信,拆开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信上写着,当年江南盐税的账目已经查清,德妃的父亲果然从中贪墨了十万两银子,而陈贵人的哥哥,就是帮他做账的人。
“证据齐了。”苏清颜将密信收好,“现在,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容嬷嬷道:“主子打算什么时候呈给皇上?”
“不急。”苏清颜看着案上的和田玉料,“皇上让我刚柔并济,我总得让他看看,我不仅能刚,也能柔。等这后宫真正安稳了,再把这些证据呈上去,才最有分量。”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和田玉料上,泛着温暖的光泽。苏清颜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但她有信心,只要坚持下去,总能在这深宫之中,闯出一片真正的风清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