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景阳宫的窗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苏清颜坐在暖阁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江南风物志》,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时不时瞟向门口——按照往日的习惯,春杏该来奉下午茶了。
果然,没过多久,门帘被轻轻掀开,春杏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那只熟悉的粉青釉粉彩盖碗,碗里冒着淡淡的热气,显然是刚泡好的茶。
“主子,您的下午茶。”春杏将托盘放在软榻边的小几上,弯腰行礼时,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苏清颜的手——她在等,等主子拿起盖碗,喝下那碗掺了“牵机引”的茶。
苏清颜放下书,伸手去拿盖碗。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碗沿时,她忽然“哎呀”一声,手猛地一歪,碗里的茶水溅出几滴,正好落在春杏的手背上。
“主子,您没事吧?”春杏慌忙缩回手,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怕茶水烫到主子,更怕主子发现茶里的异样。
“没事,就是手滑了。”苏清颜语气自然,拿起桌上的帕子递过去,“快擦擦吧,别烫着了。”
春杏接过帕子,胡乱地擦着手背上的茶渍。她的手背上沾了几滴茶水,被暖炉里散出的热气一烘,竟隐隐冒出一缕极淡的青色雾气——那雾气细如发丝,颜色浅得几乎看不见,只在靠近暖炉的地方停留了一瞬,便消失在了空气里。
苏清颜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里瞬间有了答案。她记得《毒经补注》里清清楚楚写着:“牵机引遇热则化青雾,味若苦杏仁,触之微麻。”方才那缕青雾,正是“牵机引”遇暖炉热气后的反应!
春杏擦完手,还在惊魂未定,没注意到苏清颜的神色变化。她只想着赶紧让苏清颜喝下茶水,完成德妃交代的事,好拿到好处救弟弟。
苏清颜定了定神,拿起盖碗,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茶香飘了出来,仔细闻去,确实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只是这味道太淡了,若不是她早有防备,根本不可能察觉。她假装要饮茶,将唇瓣轻轻贴在碗沿上,指尖微微用力,感受着碗沿传来的一丝微麻感——和医书记载的一模一样!
她立刻放下盖碗,皱了皱眉,道:“今日这茶怎么回事?不仅有股怪味,喝着还涩得很,不如昨日的好。”
春杏心里一紧,连忙道:“主子,许是茶叶放多了?奴婢这就去给您重新泡一壶。”
“不必了。”苏清颜摆了摆手,将盖碗放在小几上,“算了,今日没什么胃口,不喝了。你把碗收了吧,别在这儿碍眼。”
春杏连忙应了声“是”,上前拿起盖碗,转身就要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苏清颜用余光瞥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那是任务即将完成的窃喜,也是即将拿到好处的窃喜。
看着春杏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清颜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三天了,从银簪试毒无效,到盖碗增重三分,再到今日春杏指尖的青雾,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牵机引”,也指向了那个一直在暗处盯着她的人——德妃。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雪已经停了,可空气里的寒意却更重了。德妃这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用的还是这种查不出痕迹的慢性毒药,若是她没有读过那本旧医书,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恐怕半个月后,真的会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深宫之中。
“主子,您在想什么?”容嬷嬷走了进来,见苏清颜站在窗边发呆,轻声问道。
苏清颜转过身,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容嬷嬷,我们的猜测没错,春杏下的毒,确实是‘牵机引’。德妃这步棋,走得可真狠啊。”
容嬷嬷脸色一变:“那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把春杏抓起来审问?”
“别急。”苏清颜摇了摇头,“现在抓了春杏,她若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或者被德妃提前灭口,我们就没证据指证德妃了。德妃既然布了局,我们就陪她慢慢玩——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她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笔,在纸上轻轻写下“画春”两个字——画春是德妃的贴身嬷嬷,之前她曾多次看到春杏和画春在御花园角落说话,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她们定是在传递毒药,或是商量下毒的细节。
“容嬷嬷,你再派人盯着画春,看她和春杏还有没有接触。”苏清颜将纸递给容嬷嬷,“另外,去查查春杏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她弟弟的病——德妃既然能收买春杏,定然是抓住了她的软肋。我们要找到这个软肋,才能彻底破了德妃的局。”
容嬷嬷接过纸,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办。”
暖阁里的暖炉依旧烧得旺,可苏清颜却觉得,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赢得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