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景阳宫的窗棂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花,阳光透过冰花照进来,散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案头的账册上。苏清颜刚洗漱完毕,容嬷嬷便端着热腾腾的雨前龙井进来,茶盏正是她惯用的那只粉青釉粉彩盖碗——碗身上绘着几枝墨梅,釉色温润,是她母亲生前亲手为她烧制的,入宫后便一直带在身边。
“主子,今日的茶是刚泡的,您趁热喝。”容嬷嬷将盖碗放在苏清颜面前,又递过一块温热的帕子。
苏清颜点点头,伸手拿起案头的银簪——这簪子是纯银打造的,样式简单,却是她多年的习惯,每次饮茶前,总要先用银簪拨弄几下茶汤,一来是习惯,二来也是怕茶里有什么不妥。前朝多有下毒之事,银器试毒是最常见的法子,虽不能试出所有毒物,却也能防个万一。
银簪探入茶汤中,轻轻搅动了几下。苏清颜的目光落在银簪上,眉头微微蹙起——按常理,若是茶汤里掺了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常见毒物,银簪定会立刻变黑,可眼前这簪子,依旧是亮闪闪的银白色,连一丝发黑的痕迹都没有。
她心里微动,指尖捏着银簪,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她想起从前在江南时,曾在一本旧医书《毒经补注》里看到过一种秘毒,名叫“牵机引”,此毒无色无味,且不与银器发生反应,寻常试毒之法根本查不出来,唯有累积到一定剂量,才会让人暴毙,死状与急病无异。
难道……有人想对她下毒?
苏清颜压下心头的疑虑,面上依旧平静,只是拿起盖碗时,故意手一抖,将半碗茶汤泼在了廊下的绿萝盆栽里。“哎呀,手滑了。”她语气自然,仿佛只是个意外,“这茶凉了些,倒了也可惜,给这绿萝浇浇水吧。”
容嬷嬷没多想,只笑着道:“主子心善,连花草都想着。”
站在一旁奉茶的春杏,却在那瞬间脸色变了变。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盆绿萝,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方才她奉茶前,特意按德妃的吩咐,用细棉棒蘸了“牵机引”涂在盖碗内壁,本以为天衣无缝,可主子突然泼了茶,还泼在了盆栽上……她会不会发现什么?
苏清颜将春杏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越发确定了几分。她假装没看见春杏的慌乱,只拿起空盖碗看了看,道:“这碗倒是干净,不用洗了,先放着吧。”
春杏忙应了声“是”,伸手去接盖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碗沿,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了手。苏清颜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看来,这春杏的心里,藏着不少事。
她的目光落在那盆绿萝上,只见刚才被茶汤浇过的叶子,已经悄悄蔫了几分,叶缘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黄。寻常茶水浇花,只会让花叶更鲜亮,绝不会这样。这“牵机引”果然厉害,即便是稀释在茶汤里,也能让植物瞬间受损。
“春杏,你去把那盆绿萝搬到窗边吧,让它晒晒太阳,许是冻着了。”苏清颜吩咐道。
春杏应了声,弯腰去搬绿萝时,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她刚才明明看到,那绿萝的叶子在接触茶汤后,迅速蔫了下去,这绝不是冻着了!主子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苏清颜看着春杏慌乱的背影,端起桌上的空盖碗,指尖轻轻拂过碗内壁。触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可她知道,那上面一定附着着致命的毒药。她没有声张,只是将盖碗轻轻放在案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先弄清楚,这毒药是谁让春杏下的,背后还有没有更深的算计。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冰花照进来,却照不进这深宫之中隐藏的暗潮。苏清颜拿起账册,目光却落在了账册上“江南盐税”几个字上——德妃的父亲还在江南任职,若是此事与德妃有关,那这场风波,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