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景阳宫的琉璃瓦。西厢房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容嬷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鞭,鞭梢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王德被绑在柱子上,粗布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脸上布满了血痕。但他只是紧闭着嘴,眼神里充满了倔强,任凭容嬷嬷怎么抽打,就是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说不说?”容嬷嬷举起竹鞭,又要落下。
“住手。”苏清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披着件石青色素面披风,站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
容嬷嬷连忙放下竹鞭,躬身行礼:“主子。”
苏清颜走进来,目光落在王德身上。他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眼神却依旧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王公公,”苏清颜的声音很平静,“你今年多大了?”
王德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她。
“我查过你的底细,”苏清颜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今年四十六岁,老家在直隶保定府,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有个儿子在保定府的私塾读书,对吧?”
王德的身体明显一颤,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的老母亲去年得了场重病,是你托人从宫里捎了银子回去,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苏清颜继续道,“你的儿子很聪明,据说在私塾里成绩最好,先生说他将来一定能考上功名。”
王德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苏清颜看着他,“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指使你在景阳宫放麝香的。只要你说了,我可以保你家人平安,还可以让你儿子继续读书,将来或许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王德的眼神动摇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那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迹。他在宫里当了二十多年的太监,受尽了委屈,就是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现在……
“你要是不说,”苏清颜的声音冷了下来,“不仅你会被处死,你的老母亲和儿子也会受到牵连。你自己想想,孰轻孰重。”
王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抬起头,泪流满面:“我说……我说……是张保……是广储司的张保指使我的……”
“张保?”苏清颜的眼神沉了沉,“他让你做什么?”
“他……他让我把一种粉末放在主子的熏香里,还有……还有花盆的泥土里……”王德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那种粉末没毒,只是能让女人不容易有身孕……我……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还说事成之后,会把我调到内务府当差,不用再做这些粗活……”
苏清颜点了点头,示意容嬷嬷把王德松绑。“你暂且先在这里住着,等事情查清楚了,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王德扑通跪在地上,给苏清颜磕了个响头:“谢主子恩典!谢主子恩典!”
苏清颜没再理他,转身走出西厢房。晚翠正在门口等着,看到她出来,连忙迎上去:“主子,怎么样了?”
“王德招了,确实是张保指使的。”苏清颜道,“你让人去把春桃带来,我要亲自审审她。”
晚翠领命而去。苏清颜站在庭院里,看着天边的残月,心里清楚,王德和春桃都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张保,甚至可能是德妃。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片刻后,春桃被带了过来。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一见到苏清颜,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饶命!奴才什么都说!”
苏清颜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春桃:“你把张保让你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许有半点隐瞒。”
“是……是……”春桃连忙点头,“张保让奴才把麝香粉末掺进主子的熏香里,还有……还有洗衣服的水里……他说这种粉末没毒,只是能让女人不容易有身孕……”
“他还让你做过别的事吗?”
春桃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他……他还让奴才把一种药粉掺进主子的饮食里,说是能让主子精神恍惚,做事出错……但奴才没敢,奴才知道那是毒药……”
“还算你有点良心。”苏清颜冷哼一声,“张保和德妃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春桃摇了摇头:“奴才不知道……只是听张保说,他是德妃娘娘母族的人……”
苏清颜点了点头,这和她之前的猜测一致。“张保还有什么同党?你知道吗?”
春桃想了想:“他好像和御膳房的李管事走得很近,还有……还有翊坤宫的赵嬷嬷……”
“赵嬷嬷?”苏清颜的眼神亮了起来。赵嬷嬷是德妃的心腹,要是能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说不定能直接扳倒德妃。
“你确定?”
“确定!”春桃肯定地点头,“有一次奴才去翊坤宫送东西,看到张保和赵嬷嬷在后花园说话,还塞给她一个小包裹……”
苏清颜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来张保和德妃的联系还挺密切的。她站起身,对晚翠道:“把春桃带下去,好好看着。”
晚翠领命而去。苏清颜看着天边的残月,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现在她已经掌握了张保和德妃的一些联系,接下来就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把他们一网打尽。
她知道,这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张保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肯定很狡猾,德妃就更不用说了。但她有信心,只要耐心等待,总能找到机会。
夜深了,景阳宫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庭院里回荡。苏清颜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残月,心里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她都会勇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