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天上人间”会所,帝王包厢。
重低音炮的轰鸣几乎要震碎人的心脏,镭射灯光疯狂闪烁,将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酒气和荷尔蒙切割成一片片迷离的光影。
“浩哥牛逼!”
“浩哥威武!”
王浩站在松软的真皮沙发上,高举一瓶刚开的黑桃A,金黄色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浇在面前一个泳装嫩模的头上。
冰凉的酒水顺着女孩的发丝流过脸颊和身体,她非但不恼,反而发出一声撩人的尖叫,引来周围一片更加谄媚的喝彩。
他太享受这种感觉。
世界在他脚下,所有人都在仰望他。
毕业?
对那些还在为一份月薪几千块的工作挤破头的穷酸同学来说,毕业是终点。
对他王浩来说,这只是他人生的起点。
就在今天下午,他爹,建工集团的董事长王建康,一个电话就让公司财务给他账上打一千万。
电话里,他爹的语气充满自豪和宠溺。
“儿子,这钱给你练手,就当是你的毕业礼物。亏了没事,我王建康的儿子,输得起!”
一千万,练手。
这就是差距。
“来来来,都他妈别客气!”王浩张狂地大笑着,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把将旁边一个主动贴上来的妖娆女人搂进怀里,大手毫不客气地在她腰间游走,
“今天晚上,所有消费,我浩公子买单!”
“浩哥,你那个叫张莉的女朋友呢?怎么没带出来一起玩?”一个染着黄毛的跟班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
王浩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张莉?呵,那娘们儿没劲透了,装他妈什么清纯玉女,玩两次就腻,跟个木头似的,哪有你们这些小野猫会玩?”
前几天,他还觉得张莉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挺有意思,尤其是让她去警局诬陷林峰的时候,那种半推半就的羞耻和恐惧,极大地满足他的征服欲。
可现在,他连她的名字都懒得再提。
至于林峰那个泥腿子,更是早被他忘到九霄云外。
一个从山沟里爬出来的穷光蛋,也敢觊觎他的女人?
现在估计还在拘留所里被彪哥那群人“照顾”呢,这辈子都得留下心理阴影。
这就是得罪他王浩的下场。
“行了,别提那些扫兴的人和事。”王浩推开怀里的女人,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吼道:
“喂!经理吗?再给老子叫一打妞儿进来!要最正点的那种!”
“浩哥大气!”
“跟着浩哥有肉吃!”
包厢里顿时响起一阵心领神会的狼嚎。
王浩得意地靠在沙发上,等着新的乐子进场。
他已经想好,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他要开着他那辆新买的法拉利去学校,在所有同学羡慕嫉妒的眼神中,风风光光地完成仪式。
然后,带着这帮兄弟,换个地方继续狂欢。
“吱呀——”
一声轻响,与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音乐格格不入。
那扇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
……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光明区公安分局,一间没有窗户的审讯室里。
王建康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
昔日里那个叱咤京州商界的“王董”,此刻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程度!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你凭什么抓我?我是人大代表!”他嘶吼着。
审讯桌对面,程度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杯水。
“王董,别喊了,省点力气。你的人大代表资格,市里已经在走罢免程序。”
“至于为什么抓你?”程度放下水杯,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涉嫌商业贿赂、偷税漏税、工程质量问题、恶意竞标……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数数。”
王建康的脑袋“嗡”的一声。
这些罪名,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可这些都是他生意场上的“潜规则”,这么多年都过来,怎么会突然在同一时间全部引爆?
税务、消防、工商、安监……所有部门就像商量好一样,在同一个晚上,对他发起毁灭性的围剿。
他的人脉,他用金钱和利益编织几十年的关系网,在一夜之间,被剪得干干净净!
“是城西的赵老板?还是南边的马家?”王建康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只能想到是商业对手为新区的项目,在对他下死手,
“他们给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双倍!三倍!”
“王董,你到了现在,还没明白吗?”
“你觉得,京州这地面上,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所有部门都听他一个人的号令?”
王建康的身体一僵,一个他根本不敢去想的名字,如同梦魇般浮现在脑海里。
不……不可能……他那种层面的人物,自己连巴结的资格都没有,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付自己?
……
“天上人间”包厢。
门口进来的,不是穿着开叉旗袍的会所经理,也不是一群莺莺燕燕的嫩模。
是三个穿着普通夹克衫,神情冷漠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四十岁上下,平头,身材敦实,那双眼睛扫过来,整个包厢里狂躁的音乐和喧闹声,瞬间死寂。
刚才还在沙发上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全都僵住动作。
王浩皱起眉头,他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的兴致。
“你们谁啊?走错门了吧?滚出去!”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几个黄毛跟班也立刻站起来,仗着酒劲咋咋呼呼。
“耳朵聋了吗?浩哥让你们滚!”
“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吗?敢进来撒野?”
为首的平头男人没有理会那些叫嚣的喽啰,径直走到王浩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你就是王浩?”
王浩最烦别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跟他说话,他仰着头,用下巴对着男人:“是我,怎么了?找我签名啊?”
“我们是市局的。”平头男人亮出一个证件,在他眼前飞快地晃一下,“你涉嫌一起故意伤害案,需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市局?
王浩愣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他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以前他飙车打架进局子,哪一次不是他爸一个电话,分局的李叔就客客气气地把他请出来?
“调查?调查什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王浩懒洋洋地掏出手机,“我给光明分局的李副局长打个电话,让他跟你们说。”
“不用打了。”平头男人身后一个年轻人冷冷地开口,
“光明分局的赵立华副大队长,因为你这件‘小事’,已经被停职审查。至于你说的李副局长,他现在自身难保,恐怕没时间接你的电话。”
“你他妈说什么?”王浩的脸色终于沉下来,猛地站起身。
“咔嚓!”
一副冰冷的手铐,毫无征兆地扣在他的手腕上。
刺骨的金属触感让王浩的酒意瞬间清醒,然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我操!你们敢铐我?你们他妈疯了!知不知道我爸是谁?建工集团王建康!我爸是王建康!”
他疯狂地挣扎起来,状若癫狂。
整个包厢里,他那群朋友全都吓傻,一个个噤若寒蝉,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我们知道。”平头男人按住他的肩膀,让王浩动弹不得,“我们抓的,就是王建康的儿子。”
两个便衣一左一右,架起王浩就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投诉你们!我要找律师!”王浩还在声嘶力竭地吼叫。
经过那群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朋友身边时,他忽然停下挣扎,扭过头,强行挤出一个镇定的笑容。
“没事,兄弟们,别慌!估计是哪个不开眼的孙子恶意举报,小场面!”
他甚至还有心情整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衣领。
“都记住了啊!明天上午九点,学校大礼堂,毕业典礼!都穿帅一点,别给老子丢人!”
“等我中午出来,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嗨!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被两个便衣架着,消失在包厢门口。
走廊里,他还在骂骂咧咧。
“我告诉你们,等我爸一个电话打过去,你们一个个都得脱这身皮滚蛋!”
“不就是一个穷学生吗?我弄死他又怎么样?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被塞进一辆停在会所后门的黑色轿车里。
车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喧嚣。
王浩靠在后座上,手上的冰冷触感让他极度不爽。
他还在盘算着,等出去以后,怎么报复今天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开车的司机和副驾上的便衣,在听到他说“不就是一个穷学生吗”这句话时,通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复杂的、带着一丝怜悯的表情。
……
审讯室里,程度的话,狠狠砸在王建康的心上。
“王董,你的商业帝国,不是毁在商场上。”
程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
“是毁在你那个好儿子身上。”
王建康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
“王浩?他……他怎么了?他不过是跟同学闹点小矛盾,我让赵立华去处理啊!一个穷学生而已,至于吗?”
“穷学生?”程度直起身子,脸上的怜悯变成彻骨的冰冷,“那个穷学生,他管我们祁厅长,叫叔叔。”
“轰——!”
王建康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祁……祁厅长……
叔叔……
他终于明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关系网都失灵,为什么所有的部门都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儿子,不是踢到了铁板。
他他妈是把天给捅个窟窿!
他瘫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完了……全完了……”
“带他去临时羁押室,让他好好清醒一下。”程度挥挥手,再也懒得看这个已经变成死人的“商业大亨”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临时羁押室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被扔在地上的王浩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操,敢把老子关在这种地方,你们等……”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两个警察架着一个失魂落魄、头发花白的身影,也扔进来。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王建康。
王建康抬起头,看到自己那个到现在还不知死活的儿子,那双眼睛里,瞬间燃起滔天的怒火。
他疯一样扑过去,直接一巴掌过去。
“你到底……对那个叫林峰的学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