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力量如同精密的仪器,在萧煜的指令下悄然运转。不过两日,两条线上便都有了回音。
秦风再次踏入书房时,带回了一个关键信息。
“王爷,那老太监的身份查清了。”秦风语速平稳,内容却分量十足,“此人姓孙,名德胜,今年六十有二。曾在皇史宬任司库太监长达二十年,专司管理各类宫廷起居注、事记副本及部分内务府旧档。
约莫五年前,他因‘年老体衰’被恩准出宫荣养,现居住在西城榆林巷那座民宅中。”
“司库太监……专管档案副本……”萧煜眼中精光一闪,“果然是他。一个管理档案二十年的老太监,若想在某些档案被‘清理’时动些手脚,私下留存一二,确实易如反掌。他与齐王如何搭上的线?”
“正在详查。初步判断,可能与他出宫后负责打理的一座皇庄有关,那皇庄的管事与齐王府的一名采买是远亲。接触时间点大约在半年多前,正是王爷您与苏先生开始关注旧案风声稍有泄露之时。
”秦风答道,“这孙德胜出宫后生活颇为低调,但近半年,其侄子在京郊购置了一处不小的田产,资金来源不明。”
动机很明确了,财帛动人心。齐王利用了这条线,从这位深知内情的档案管理者手中,获取了关于旧案的“残卷”。
“盯紧他,暂时不要惊动。”萧煜下令,“弄清楚齐王从他手里到底拿到了什么,以及,他手里是否还有别的‘存货’。另外,查清他与当年玉宸宫的档案记录,具体有何关联。”
“是。”
秦风退下后,萧煜看向苏澈:“孙德胜这条线至关重要。他是目前最可能直接指向核心证据的人。若能从他这里打开缺口,或许能绕过柳絮,直击要害。”
苏澈点头,但眉宇间仍有一丝忧虑:“只是,齐王既然已经接触过他,我们再去,会不会打草惊蛇?或者,他手中若真有更关键的证据,齐王会不会已经……”
“齐王若已拿到足以一击致命的东西,就不会只是来试探和拉拢我们了。”萧煜冷静分析,“他得到的,更可能是一些指向性的线索或旁证,能佐证旧案有冤,但不足以翻案,所以他需要我们的力量,尤其是你这位‘苦主’的存在,来增加筹码和正当性。孙德胜这种老油条,也未必会把所有底牌一次卖光。”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负责监视柳絮家的另一名侍卫求见。
“进来。”
侍卫进门行礼后,禀报道:“王爷,苏先生,西城兵马司赵副指挥那边有动静了。昨日,兵马司指挥使王大人特意在衙内夸奖了赵副指挥近日巡防勤勉,还当着众人的面,将他名下一条街市的治安管理权划拨给了他,这可是个有油水的差事。赵副指挥受宠若惊,晚间下值后,与同僚饮酒,微醺归家。”
“哦?他回家后有何反应?”苏澈关切地问。
“据我们安排在赵家邻院的眼线回报,赵副指挥回家后,情绪颇为激动,对其妻柳氏说了许多话。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但隐约听到他反复提及‘靖王府’、‘贵人青眼’、‘转运’、‘再不必提心吊胆’等词句。柳氏初时似乎不信,后来赵副指挥声音提高,说了句‘指挥使大人亲口暗示,是得了靖王府的眼色!这还能有假?’,之后屋内安静了许久。”
成了!萧煜的策略生效了。通过官场上的直接影响,让柳絮的丈夫切身感受到了依附靖王府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地位提升,这种冲击,远比任何空洞的承诺都更有力。赵副指挥的兴奋和笃定,必然会传导给终日惶恐的柳絮,在她坚固的恐惧壁垒上,撬开了一道缝隙。
“柳絮今日有何动向?”萧煜问。
“回王爷,柳絮今日一早便出了门,但并未去观音庙,而是去了一间绸缎庄,买了些尺头,又去药铺抓了副安神汤。神色虽仍有忧色,但比前几日仓皇逃离观音庙时,似乎镇定了些许。回家后,便未再出门。”
去买布,抓安神药……这些都是恢复正常生活的迹象。说明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正在平复,开始理性思考丈夫带来的信息和未来的抉择。
“看来,攻心之策,初见效了。”苏澈松了口气,看向萧煜的目光带着钦佩。这位王爷,不仅战场上所向披靡,对于人心的把握和运用,同样精准老辣。
“火候还不够。”萧煜却并未放松,“这只是让她看到了利益和安全的可能性,但并未根除她对旧案凶手的恐惧。需要再添一把柴,让她彻底明白,唯有依靠本王,她和她的家人才能真正安全。”
他沉吟片刻,对侍卫吩咐道:“让我们的人,找个机会,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给赵副指挥提个醒。就说……近日京城似有不明人物在打听十几年前的旧事,让他提醒家人,尤其是曾在内庭伺候过的柳氏,务必深居简出,若有陌生人多番接近,需立刻报官,或……寻求可靠之人的庇护。”
侍卫领命而去。
苏澈立刻明白了萧煜的用意。这既是真实的警告(齐王或其他势力可能也在关注柳絮),更是巧妙地施加压力。通过赵副指挥的口,将“危险仍在”和“靖王府是唯一可靠庇护”这两个信息,同时传递给柳絮,促使她尽快做出决断。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萧煜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草木,“等待柳絮主动开口,或者……等待孙德胜那边,露出更多的破绽。风暴将至,就看谁先找到那艘能渡海的船。”
京城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因靖王府与齐王府的暗中角力,以及那桩沉埋多年的旧案,已然暗流汹涌。每一个相关之人,都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