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砚之的书房内,灯火彻夜未熄。来自萧策的密信和暗卫的回报,像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清源渡、火药、漕帮、神秘的“主人”……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阴谋。
“他们想利用漕船运送军械火药!”明砚之指着摊在桌上的漕运图,声音低沉而急促,“一旦这些武器流入北境,落入敌手,或是被用来武装私兵,后果不堪设想!”
苏婉脸色煞白:“他们……他们怎么敢?!”
“利欲熏心,有何不敢!”明砚之拳头紧握,“必须阻止他们!但漕船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时间紧迫,派兵拦截已来不及,且容易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咕咕”声。是灰灰回来了!
明砚之立刻推开窗户,灰灰疲惫地落在书桌上,腿上绑着一个更细小的信管。明砚之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紧的纸条,上面是萧策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砚之兄:情况危急。我的人混不上明日出发的漕船。据悉,船队共五艘,其中‘漕运丁字柒叁号’吃水异常,嫌疑最大。然无法确认,亦无法公开搜查。盼兄在京中速觅良策,拖延或查证。切切!”
无法确认!这是最关键的问题。没有确凿证据,朝廷不可能下令拦截整个漕运船队,那将引起巨大的动荡和恐慌。
明砚之急得在书房内踱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就要天亮。
“爹爹……”一个细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明砚之和苏婉同时回头,只见明薇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站在门口,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薇儿?你怎么醒了?”苏婉连忙上前抱起女儿。
明薇却看向父亲,大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船……坏船……老鼠说……丁字柒叁号……底下有……硬硬的……味道怪怪的东西……”
轰——!
明砚之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丁字柒叁号!正是萧策密信中提到的嫌疑船只!薇儿她……她怎么知道?!又是老鼠?!
此刻他已无暇去深究这不可思议的信息来源,巨大的危机感和对女儿某种神秘直觉的信任压倒了一切。他冲到女儿面前,蹲下身,紧紧抓住她的小肩膀:“薇儿,你确定是丁字柒叁号?老鼠还说了什么?”
明薇被父亲激动的样子吓到了,怯生生地说:“说……味道呛鼻子……像……像过年放爆竹的味道……还有很多……铁疙瘩……”
火药!兵器!
信息完全对上了!明砚之再无怀疑。
“老爷,现在怎么办?”苏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声音发颤。
明砚之眼神一凛,瞬间做出了决断。他快速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小纸条,奋笔疾书:
“消息确认,丁字柒叁号。请速派水性极佳之心腹,于船离港后,伺机潜入水下,破坏其舵叶或船底,制造‘意外’搁浅或漏水,拖延其行程。我即刻入宫面圣,请旨密查!”
他将纸条卷好,郑重地绑在灰灰腿上,轻轻抚摸着它:“灰灰,性命攸关,社稷存亡,就靠你了!务必最快速度送到萧将军手中!”
灰灰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咕咕叫了两声,振翅消失在夜色中。
“婉婉,你照顾好薇儿,紧闭门户,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出门!”明砚之匆匆交代一句,立刻换上朝服,命人备马,连夜叩阙请见皇帝。
这一夜,京城和清源渡的夜空下,暗流汹涌。
翌日清晨,清源渡码头人声鼎沸。五艘满载“漕粮”的大船缓缓离港。其中那艘“丁字柒叁号”吃水颇深,航行起来似乎比其它船只略显笨重。
船行出数十里,进入一段水流相对平缓的河道。突然,“丁字柒叁号”船身猛地一震,发出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紧接着,船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斜,河水从船底的一个破洞汹涌灌入!
“不好!船触礁了!漏水了!”船上一片大乱。
押运的漕帮汉子们又惊又怒,试图抢救,但破洞巨大,水流太急,根本无法堵住。眼看船只就要沉没,船长只得下令发出求救信号,并让其他船只靠近,转移“货物”。
然而,就在混乱之际,几艘快船如利箭般驶来,船上站着的赫然是身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军士!为首者亮出令牌,冷喝道:“奉旨稽查!所有人等,不得妄动!”
漕帮众人面如死灰。
消息传回京城,已是两天后。皇帝震怒,下旨彻查。在部分“漕粮”袋子里,果然搜出了精心伪装的弓弩和火药!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经审讯,漕帮新任把头供认不讳,背后指使者竟是一位早已告老还乡、却仍在暗中经营巨大势力的前朝元老!其野心勃勃,意图利用漕运网络,私运军火,勾结北境异动势力,伺机作乱。
一场巨大的危机,在最后一刻被成功化解。
论功行赏时,明砚之却并未居功。他只向皇帝禀报,是得到了边关萧策将军的密报和自己暗中查证的结果,并大力举荐了萧策派出的精锐人员。
皇帝对明砚之的沉稳和萧策的忠勇赞赏有加,对师徒二人大加封赏。明砚之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而萧策的声望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退朝后,皇帝单独留下了明砚之。
“明爱卿,”皇帝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此次之事,你居功至伟。不过朕很好奇,萧策远在边关,如何能如此精准地锁定那艘‘丁字柒叁号’?而你,在京城又是如何‘暗中查证’,在最后一刻确认的?”
明砚之心中一震,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早已想好说辞,从容跪奏:“回陛下,臣不敢隐瞒。此事能成,实乃天佑我大靖,亦仰仗陛下洪福。”
他顿了顿,继续道:“臣女明薇,自幼体弱,心思单纯,却似乎对天地气息有所感应。那夜,她莫名惊悸,梦中呓语,反复提及‘船’、‘火’、‘柒叁’等不祥字眼。臣初时不信,但联想萧将军密报,宁可信其有,故冒险一搏,方得侥幸成功。此乃小女无知孩童的懵懂直觉,恰与天意相合,实非臣之能。”
皇帝闻言,沉默良久。他想起百花宴上那小女孩“误打误撞”救了太子的情形,又想起太后曾提及此女似有福缘。难道这明家幼女,当真身负异禀,有预警吉凶之能?
“孩童直觉,有时确比大人更为敏锐。”皇帝最终缓缓开口,语气莫测,“明爱卿,你生了个好女儿。好好待她,莫要让她卷入太多纷杂之事。”
“臣,遵旨!”明砚之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暂时过去了。皇帝没有深究,但显然已经对薇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府中,明砚之将明薇紧紧抱在怀里,心中百感交集。这一次,女儿的能力避免了一场大祸,但也让她进一步暴露在了皇帝的视野中。福兮祸所伏,未来的路,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而明薇,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只是觉得,帮爹爹解决了难题,爹爹很开心,她也跟着高兴。她更不知道,远在边关的萧策,在收到明砚之详细的密信后,看着信中对明薇“直觉”的描述,握着信纸的手,久久没有放下。
那个能听懂动物心声的小女孩,在他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神秘而重要了。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那个“盼能一见”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漕船魅影已散,但更大的波澜,或许才刚刚开始。明薇这只小小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已然开始影响整个大靖王朝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