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里光线昏暗，屏幕的冷光映在三个人脸上，气氛沉得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武庸趴在操作台边，眼睛瞪得发酸，手指还在不停往前调监控进度条：“从心慈进产房前两小时到孩子抱出来，每个角落都翻三遍了，走廊、护士站、甚至保洁推车经过的镜头都没放过，真没不对劲的地方。”
方源靠在墙角，指尖掐着眉心，眼底的红血丝更重了。监控里的画面单调重复：护士们按部就班换班，亲戚们轮流进病房探望，连保洁阿姨拖地的动作都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人停留过久，更没有陌生面孔靠近婴儿护理区。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自嘲：“还查什么？根本没人动手脚，不就证明……”
“不。”铁血冷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他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一段护士站的监控放大，“你看这里，生产后半小时，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去取新生儿手环，动作很快，全程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甚至故意用文件挡了半张脸。”
方源猛地凑过去，盯着屏幕：“这不是护士吗？穿的是护士服。”
“但她胸前的工牌是反着戴的。”铁血冷的手指点在屏幕角落，“正常护士不会这么做，而且她取手环只用了十秒，比常规流程快了近一倍，像是早就知道手环放在哪个抽屉。更关键的是，这段时间正好是护士换班的空档，走廊监控显示，她取完手环后没回产房，反而从安全通道走了，之后再也没出现在监控里。”
武庸也愣了：“可我们看了安全通道的监控，没人啊！”
“安全通道三楼到一楼的监控，当时正好在维护，系统显示有五分钟盲区。”铁血冷的眼神更锐利了，“这个人很懂医院的监控布局，甚至摸清了设备维护时间，专门挑了最隐蔽的时间点动手。她没删监控，不是没能力，是故意留着这些‘正常’的画面，让我们以为没人作案——这才是最老练的地方。”
方源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刚才快要沉下去的怀疑又被揪了起来：“那……那她把孩子换了？可现在病房里的孩子……”
“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的目的，是换孩子，还是单纯想搞破坏，甚至可能只是个开端。”铁血冷关掉监控，转身看着两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早有预谋。现在要查的，是那个穿白大褂的人的身份，还有她从安全通道离开后，去了哪里。”
武庸立刻点头：“我去联系医院，查当天的排班表，看看有没有护士请假，或者有没有临时来帮忙的医护人员！”
方源站在原地，看着漆黑的监控屏幕，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淡了点，可心里又悬起了新的石头。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商心慈的通话记录，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拨过去。
“走，去护士站。”铁血冷率先往外走，“现在每多耽误一分钟，线索就可能少一分。”
方源跟上脚步，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他不知道这场追查最后会查出什么，可此刻心里那点逃避的念头，竟悄悄淡了些——至少现在，他不是在逃了。
刚走到护士站门口，就见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差点撞到武庸身上：“武先生！方先生！不好了！商小姐她……她情绪突然激动，现在晕过去了！”
方源的心脏猛地一缩，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病房跑，武庸和铁血冷也赶紧跟上去。推开病房门，就见商心慈躺在床上，脸色比刚才更白，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着，护士正忙着给她掐人中，婴儿床里的孩子倒是安静地睡着，没受影响。
“怎么回事？”方源冲到床边，声音都抖了。
“刚才商小姐一直在哭，问我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突然就说胸口闷，然后眼睛一闭就晕过去了。”护士一边擦汗一边说，“医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武庸急得直跺脚：“早知道刚才留个人陪着她了！”
铁血冷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病房，最后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似乎刚挂了电话。他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通话时间正好是商心慈晕倒前一分钟。
“这个号码，可能有问题。”铁血冷把手机递给方源，“先等医生抢救，我去查这个号码的来源。”
方源握着那部冰凉的手机，看着床上昏迷的商心慈，心里像被乱针扎着。刚才还在追查的疑云，突然又缠上了商心慈，那个陌生电话是谁打的？和监控里的人有关吗？
就在这时，医生推着抢救车冲进来，病房里瞬间忙乱起来。方源被挤到门口，看着医生给商心慈戴氧气罩，看着武庸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突然觉得这场局，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电话响了三声，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方源被病房里的慌乱搅得心神不宁，看着医生围着商心慈忙碌，他攥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武庸回头见他脸色发白，推了推他：“你先去旁边歇会儿，这儿有我盯着。”
方源点点头，脚步虚浮地走出病房，拐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冷水扑在脸上，才勉强压下心头的躁乱。刚拉上隔间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那个刚才打给商心慈的陌生号码。
他指尖一颤，几乎是踉跄着按下接听键，声音发紧：“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那声音熟悉得让他后背瞬间爬满寒意，像有冰锥扎在后颈：“你好啊，方源。”
“你……”方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呼吸猛地顿住，“你是洪亭？！你当年不是……不是死了吗？”
“死？我洪亭没那么容易死。”电话里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你们请的那个什么神捕铁血冷，查了半天查着什么了？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就是个吃干饭的——神偷做事，能给你们留下痕迹？”
方源的心脏狂跳，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你是那个神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拿那种小贼的名头安在我身上，多侮辱人。”洪亭的语气沉了沉，话锋突然转了，“行了，不跟你废话。商心慈的孩子确实在我手里，病房里那个黑皮肤的，不过是我随手找来的幌子。”
方源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你到底想干什么？把孩子还给我！”
“急什么？”洪亭慢悠悠地说，“想要孩子，就跟我面谈。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要是敢带铁血冷，或者让武庸跟着，你就等着给孩子收尸。”
方源的脑子飞速转着，他知道洪亭的性子，看着爽朗，狠起来根本不留余地。当年他们闹翻过，洪亭心里一直憋着气，这次怕是故意来找茬的。他咬着牙：“好，我去。在哪儿见？”
“城西废弃的集装箱码头，三号仓库。”洪亭报完地址，又补了句，“一个小时后到，晚一分钟，后果自负。”
电话挂断的忙音传来，方源还僵在原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立刻回拨过去，听筒里只有“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不用想，洪亭肯定已经掰了电话卡。
他冲出卫生间，脚步踉跄地往病房走，刚到门口，就见武庸跑出来：“心慈醒了，一直在找你！”
方源停下脚步，看着病房门，心里像被揪成了一团。他不能告诉武庸，更不能让铁血冷知道，洪亭的威胁不是玩笑。可他一个人去，能不能救回孩子？洪亭又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我……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方源压低声音，不敢看武庸的眼睛，“心慈那边，你先帮我盯着，我很快回来。”
武庸皱起眉：“什么事这么急？现在心慈刚醒……”
“来不及解释了，必须去。”方源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就往楼梯口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武庸心里犯起嘀咕，刚要追上去，就见铁血冷从走廊另一头过来，手里拿着个平板：“那个陌生号码查不到来源，是用假身份办的黑卡。对了，方源呢？”
“他说有急事出去了。”武庸皱着眉，“不对劲，他刚才脸色特别差，而且跑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铁血冷的眼神沉了沉，快步走到窗边，看着方源急匆匆地冲出医院大门，钻进一辆出租车。他立刻拿出手机：“跟上去，别被发现。”
电话那头应了声，铁血冷转头看向武庸：“他肯定知道什么了，我们得跟着，不然他会有危险。”
方源攥着拳头，快步冲进城西废弃码头的三号仓库。冷风从破损的铁皮屋顶灌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仓库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心里一沉，刚要开口喊洪亭的名字，脚边的一张白纸条飘了起来。
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换个地方聊，老城街‘时光角落’咖啡厅。”
“耍我玩呢？”方源把纸条攥成团，狠狠砸在地上，眼底冒着火。可一想到孩子还在洪亭手里，他只能压下火气，转身往仓库外跑，拦了辆出租车就往老城街赶。
咖啡厅里暖黄的灯光透着温柔，钢琴师指尖流淌出舒缓的旋律，和码头的荒凉截然不同。方源一进门就扫到了窗边的身影——洪亭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正慢条斯理地搅着面前的咖啡，只能用优雅形容。
“你终于来了，方源。”洪亭抬眼，嘴角勾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方源两步跨过去，重重坐在他对面，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别浪费时间，孩子呢？把他带出来！”
“急什么？”洪亭没接话，反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咖啡厅的角落，语气突然软了些，“你知道吗？淑仙以前最喜欢来这儿。”
方源的动作顿了顿。淑仙，这个名字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心里。她是洪亭放在心尖上的人，反正就是知道她死了，具体怎么死的不清楚。”
“我和她就是在这里遇见的。”洪亭自顾自地说，眼神飘向窗外，像是沉进了回忆里，“那天她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点了杯卡布奇诺，奶泡沾在嘴角，自己都没发现。我过去递纸巾，她抬头看我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说着，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可下一秒，那笑意就冷了下去，声音也沉了：“可她死了啊……方源，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方源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方源的指尖攥得发白，咖啡杯在桌沿磕出轻响，他没心思接洪亭的回忆杀，语气冷得像冰：“我不管淑仙当年怎么死的，现在只问你，要怎样才肯把孩子还给我？别绕圈子，直接提条件。”
洪亭放下咖啡勺，银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盯着方源，眼底翻涌着莫名的偏执：“条件？我不要钱，也不要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我只要你陪我做个测试——测试到底是我更爱柳淑仙，还是商心慈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