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风声与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林秋沿着昏暗的侧楼梯缓步而下,脚步沉稳,呼吸平缓,仿佛刚才在天台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微尘。只有那双眼睛,在楼梯间微弱的光线下,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敛去的冰冷锐光。
他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走到教学楼一层的厕所洗手池前,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因短暂爆发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彻底平复下来。他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依旧平静无波的脸,眼神重新变得内敛而深沉。刚才对王大壮说的那几句话,是警告,也是宣战。他不想再被动应对这些无聊的挑衅了,是时候让一些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
当他回到宿舍推开315宿舍的门时,里面的景象和往常并无二致。张浩正大呼小叫地和陈硕联机打着游戏,李哲则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看书。
“我靠!书呆子你总算回来了!”张浩头也不回地喊道,“跑哪透气去了?这么半天!”
陈硕也抬起头,胖脸上堆着笑:“秋哥,给你留了包辣条,再不吃让浩哥偷摸造光了。”
李哲放下书,转头看向林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天台风大吗?”
林秋迎上李哲的目光,两人眼神有极短暂的交流。李哲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而林秋则用平静的视线回应,微微颔首:“嗯,挺凉快的。”
没有多余的解释,李哲便了然地点点头,重新拿起了书。他敏锐地察觉到林秋身上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同于往常的冷冽气息,但他不会多问。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林秋脱下外套,拿起脸盆毛巾去水房洗漱,准备将天台上的“血腥气”彻底冲洗干净。等他回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那个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的“书呆子”模样。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轻易地将今晚的事情翻篇。
与此同时,在11班的男生宿舍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王大壮像一滩烂泥般瘫在自己的床上,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赵强哆哆嗦嗦地给他倒了杯热水,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天台上的那一幕,尤其是林秋凑在他耳边低语时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名单上第一个,就是你……”
“我们,慢慢玩……”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他心脏抽搐。他原本以为靠着吴天就能高枕无忧,甚至幻想着能一雪前耻。可现在他才绝望地意识到,林秋根本就没把他找的靠山放在眼里!那个疯子,他记着仇,他有一份名单!而自己,赫然排在首位!这种被毒蛇盯上、不知何时会遭遇致命一击的感觉,比直接挨一顿揍更让他恐惧百倍。
而宿舍楼的另一位“主角”,高二的“猛子”,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同伴搀扶着,龇牙咧嘴地回到高二宿舍,肋部依旧传来阵阵钻心的痛。他不敢说是被一个高一新生打的,只含糊地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但看他那惨白的脸色和偶尔流露出的惊惧眼神,同宿舍的人精们都心照不宣,知道这事儿绝不简单。关于“高一有个狠角色”的小道消息,开始在高二某个小圈子里悄然流传,林秋的名字,第一次进入了更高年级某些人的视野。
第二天,周六。校园似乎恢复了周末的慵懒平静。
但一些微妙的变化,还是被有心人捕捉到了。
上午,李哲去图书馆还书,回来时路过王大壮宿舍门口,恰好看到王大壮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眼神涣散,连旁边的室友跟他说话都反应迟钝。李哲脚步未停,心里却已了然。昨晚林秋那句“风大”,看来并非虚言。
下午,林秋和张浩在操场跑步时,遇到了同样在锻炼的唐雪和她几个闺蜜。唐雪穿着一身紧身运动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边,更添几分活力。她看到林秋,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主动挥手打招呼:“嗨,林秋!跑步啊?”
张浩用胳膊肘顶了顶林秋,挤眉弄眼。林秋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脚步并未停下。
唐雪看着林秋跑远的背影,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具侵略性的笑容,对身边闺蜜低声道:“看见没?这才叫酷。比那些整天围着我转的苍蝇有意思多了。”她对林秋的兴趣,显然因为这种“与众不同”而更加浓厚了。她有种直觉,这个看似平静的男生身上,藏着远比表面丰富得多的故事。
这些或明或暗的目光,或近或远的窥探,林秋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但他并不在意。露出的獠牙已经收回,他重新蛰伏起来,像一名耐心的猎手,继续按自己的节奏学习和生活。他知道,经过天台一事,短暂的平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王大壮的恐惧会催生更极端的举动,高二那边被打脸的“猛子”及其背后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周峰的嫉妒、唐雪的好奇……所有这些,都像是埋藏在平静校园下的地雷。
而他,只需要等待。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时机,继续他的“清算”,或者,迎接不可避免的挑战。他的高中生活,注定不会平凡。而“秋盟”的雏形,也将会在一次次的风波中,被锤炼得更加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