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工作室,案上的小样还压着镇纸,墨香混着仿宣的纸味,在空气里轻轻飘着。江寻蹲在电脑前,手指悬在 “生成” 按钮上,屏幕上 “笔意逻辑库” 的进度条已经满格 —— 里面存着他昨晚根据沈墨心的小样和笔记,熬了半宿调整的参数:山骨的 “撑劲” 曲线、云雾的 “飘感” 算法、松针的 “时光感” 衰减值,每一项都标着沈墨心说过的关键词。
“好了吗?” 沈墨心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电脑旁,杯壁上的热气模糊了屏幕一角,“别太急,要是不行,我们再改。”
她的语气很平和,没有之前的冷意,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江寻抬头看她,发现她手里还捏着那枚玉柄放大镜,不是防备的姿态,更像准备认真 “验货” 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 “生成” 按钮。
电脑风扇开始转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山水的轮廓一点点浮现 —— 先是山骨的粗线,起笔时顿了顿,中间微微凸起,真的有了 “扎根顶劲” 的感觉;接着是云雾,在山腰处绕出的弧线不再规整,有的地方留白多些,有的地方墨色稍浓,像被风推着走;最后是松针,尾端淡淡的晕染,软而不利,透着沈墨心说的 “时光磨过” 的柔感。
“成了。” 江寻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没立刻打印,先把屏幕转向沈墨心,“你先在电脑上看看,哪里不对,我们马上调。”
沈墨心凑过去,眼睛盯着屏幕,手里的放大镜下意识举了起来,却没立刻落下。她的目光从山骨滑到云雾,再到松针,眉头慢慢舒展开 —— 之前 AI 画的山水,总让她觉得 “隔了一层”,像看照片里的风景,没有温度;可这次,屏幕上的山好像真的在 “站着”,雾好像真的在 “飘着”,连松针都像被风吹过,带着点活气。
“打印出来看看吧。” 她放下放大镜,语气里多了点肯定,“纸上的墨色和屏幕不一样,得看实物才准。”
江寻立刻点头,点开打印指令。打印机 “吱呀” 运转起来,画纸慢慢吐出来时,他几乎是跑着过去拿的,生怕碰坏了。他把画纸轻轻铺在案上,和沈墨心的小样并排摆着,用镇纸压好两端。
沈墨心走过去,先拿起小样看了一眼,再低头看 AI 初稿,手指轻轻拂过画纸的山骨线 —— 仿宣的粗糙感还在,可墨色的浓淡变化比之前自然太多,起笔的 “顿”、中间的 “提”、收笔的 “扫”,都藏在线条里,不是硬生生堆出来的。
她拿起放大镜,停在山骨转笔处。放大镜下,墨色中间深、两边浅,“阴阳面” 清晰可见,像真的有阳光照在山上,亮处淡、暗处浓。“这里,” 她抬头看向江寻,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比之前好太多了,至少…… 看着顺眼了。”
“顺眼?” 江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 这是沈墨心合作以来,对他 AI 画稿的最高评价。之前不是 “无魂” 就是 “东施效颦”,连 “还行” 都没说过,现在一句 “顺眼”,比任何数据都让他觉得踏实。
“嗯。” 沈墨心指着云雾和山骨的衔接处,语气认真,“你看这里,雾跟着山的劲儿走,没跟它对着干,看着顺。不像之前,雾是雾,山是山,各管各的,别扭得很。” 她又指向松针,“针尾的晕染也对,不是突然断的,是慢慢淡下去的,有‘风磨’的感觉。”
江寻凑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那有没有要改的地方?比如苔点,我还没加‘活’的参数,怕弄砸了。”
“苔点可以慢慢来。” 沈墨心放下放大镜,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现在先把大的‘笔意’定下来,细节我们一点点抠。比如山脚下的水潭,你之前画的是同心圆波纹,下次可以让它跟着山势变,比如靠近山根的地方,波纹碎一点,像被石头挡住了。”
“好!” 江寻立刻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下来,“水潭波纹 —— 随山势变,山根处碎纹(石头阻挡感),远离山根处渐圆。” 他抬头,犹豫了一下问,“那‘活’的苔点,你觉得该怎么调?是让 AI 随机‘歪’几笔,还是……”
“不是随机歪。” 沈墨心打断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图,“你看,苔点要长在石缝里,比如山骨凸起的地方,苔点密一点,像石头阴面容易长苔;凹陷的地方,苔点疏一点,因为容易被风吹到。这不是随机,是‘跟着石头的脾气长’,就像真的山上那样。”
江寻看着草稿纸上的小图,忽然明白了:“我懂了!不是让 AI‘故意错’,是让它‘跟着规律活’—— 苔点的疏密跟着山石的凹凸变,就像雾跟着山势走一样,顺‘脾气’来。”
“对。” 沈墨心笑了,是合作以来最放松的一次笑,“你终于不是只盯着‘随机’‘参数’了,开始懂‘顺劲’了。”
工作室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笔记本的轻响和热茶的热气飘升的声音。江寻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又看了看案上并排的小样和 AI 初稿,忽然觉得,之前那些争执和误会,好像都随着这杯热茶的热气,慢慢散了。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用数据量化一切的技术狂,沈墨心也不再是那个只守着传统的手艺人 —— 他们开始能坐在一张案前,一起讨论 “水潭的波纹”“苔点的脾气”,像真正的合作者。
就在这时,江寻的手机响了,是苏琳打来的。他接起电话,没说两句,脸色微微变了:“好,我们知道了,会尽快的。”
挂了电话,他看向沈墨心:“苏琳说,莉莉又在工作室附近晃了,还问了楼下的保安,我们最近有没有‘大动作’。她让我们加快进度,最好一周内出第二版初稿,加上苔点和水潭的细节。”
沈墨心点点头,拿起案上的小样:“那我们今天就调苔点和水潭。你先按我说的‘石头脾气’调苔点参数,我再画个水潭的小样,给你参考波纹的‘碎感’。”
江寻立刻打开电脑,调出苔点的参数面板,屏幕上 “笔意逻辑库” 又多了新的分类 ——“苔点脾气”。沈墨心坐在案前,拿起笔蘸了墨,在草稿纸上画起水潭的波纹,笔尖轻轻勾出碎碎的线条,像真的被石头挡住的涟漪。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案上的小样和 AI 初稿并排躺着,像一对刚找到默契的朋友。江寻看着屏幕上的参数,又看了看沈墨心画水潭的样子,忽然觉得,“破冰” 不是某一刻的突然转变,是在一句 “顺眼”、一笔 “碎纹”、一杯热茶里,慢慢长出来的 —— 就像山上的苔,顺着石头的脾气,慢慢长,慢慢活。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可工作室里却暖融融的。江寻按下了苔点参数的 “保存” 按钮,屏幕上跳出 “笔意逻辑库更新成功” 的提示,他抬头看向沈墨心,笑着说:“这次,肯定能更顺眼。”
沈墨心抬头,也笑了:“嗯,肯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