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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方才还拥挤喧闹的人群早已在惊恐中四散奔逃,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行李和踩掉的鞋子。

福葛先生脸色难看,踉跄着快步冲到近前。他看着倒在血泊中、已然无声息的埃利亚斯,又抬头看向塞缪尔,声音因震惊和慌乱而变调:“塞、塞缪尔!发——发生什么事了?!埃利亚斯他……?!”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显然他未曾经历过如此赤裸裸的、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血腥谋杀。

塞缪尔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掰开了埃利亚斯那只仍死死攥着他手背的染血手指。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福葛先生的肩膀,看向那艘洁白的游轮——舷梯上,宽檐帽那标志性的披风正急速掠下,其身后紧跟着面色凝重的卡洛琳女士,以及几名戴着瓷白色面具的基金会职员。

他站起身,沾满鲜血的右手重重地按在福葛先生的肩膀上,留下一个刺目的血印。力道之大,几乎将慌乱中的福葛定在原地。

“照顾好他。”塞缪尔的声音冷峻,与他满手的鲜血和眼前的惨状形成骇人的对比。

说完,他根本不等福葛回应,转身就朝着码头出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等、等等!塞缪尔!你要去哪?!”福葛先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和行动搞懵了。

塞缪尔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扬起了左手——在他的指间,一个黄铜钥匙在日光下划过一道冷硬的光弧。

“借办公室的车用一下!” 他的回应随风传来。

福葛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常装外套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他脸上瞬间布满惊愕:“什么时候……?” 他并没察觉塞缪尔是如何从他身上取走了钥匙!

他下意识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但一声急促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动作。

“嘿——!福葛伙计!这边!” 宽檐帽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声音从舷梯方向传来,显然也已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而就在这被短暂绊住的瞬息,塞缪尔的身影已经加速,向着码头外疾冲而去!

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着:从埃利亚斯中枪倒地到现在,绝对不超过两分钟。枪手当时在两百米左右的那座锈迹斑斑的工厂平台上方开枪,从那么高的位置下来,再快的动作也必然要耗费不少时间。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至于那个开枪的人是谁?

塞缪尔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度冰冷的寒芒。

他想,他已经知道了。

—————————————

另一边,在远处那座锈迹斑斑的冶炼厂高处平台。

枪声的余韵似乎还在冰冷的金属框架间震颤。

那个模糊的黑影没有丝毫迟疑,在通过瞄准镜确认目标胸腔爆开血花、颓然跪倒的瞬间,便已利落地收枪、拆解,将零件快速装入脚边的长条手提箱。

他迅速转身,沿着锈蚀的铁梯向下疾行。脚步声在空旷的钢铁架构中发出急促的回响。

刚下到一半平台,一个穿着油腻工装、似乎正在检修的工人被刚才的巨响惊动,探头疑惑地喊道:“嘿!上面怎么回事?什么动静?”

那人看都没看他,直接粗暴地一把将他推开,低喝道:“闪开!煤气管道泄漏测试!” 工人一个趔趄撞在栏杆上,还没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向下的阴影里。

底部出口处,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轿车引擎早已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人一把拉开车门,闪身钻入后座,将长条箱扔在脚边。

“开车!” 他命令道。

车辆立刻加速驶出,混入厂区外稀疏的车流。

车内除了司机,副驾驶还坐着另一人。直到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副驾驶那位才缓缓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任务完成的松弛,开口确认:

“库尔特,解决了?”

库尔特靠在后座椅背上,目光扫过窗外倒退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绝对自信的弧度。

“嗯。”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随即补充道:

“一击毙命。他不可能活下来。”

这三人,正是之前绑架埃利亚斯的那组人马。此刻,他们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的清理工作。

车厢内的气氛因库尔特那句冷酷的“一击毙命”而短暂凝固。

开车的正是那位曾追踪埃利亚斯的神秘学家,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有些发白,呼吸略显粗重,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质疑:“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库尔特。我们接到的指令,首要目标是拿到‘东西’,不是灭口。”

库尔特斜睨了神秘学家一眼,语气带着不耐烦的嘲讽:“你慌张什么?埃里希。要不是上次在巷子里,被埃利亚斯那个该死的同伙打断,东西早就到手了!哪还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事!”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哼,说起来,还得感谢那帮人搞的那个可笑的乌卢鲁运动会。要不是他们误打误撞,把雾里那个麻烦的鬼东西给处理掉了,今天这狙击都没法进行——隔着那么浓的鬼雾,神仙也瞄不准!”

他越说语气越是不屑,充满了对那群他眼中怪胎的鄙夷:“神秘学家的运动会?呵,一群靠着非常规手段蹦跶的家伙,聚在一起玩过家家,还妄想要公平竞赛?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规则和效率。”

正在驾驶的埃里希闻言,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明显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库尔特对神秘学家群体的贬低,但最终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虽轻却足够让车内人听清:“……并非所有神秘学家都如你所想。至少,追求公平的竞赛精神并无过错。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库尔特更加阴沉的抱怨打断了。

“好了!那帮人早就等不及,已经撤回东欧的路上了。留给我们的时间窗口彻底关闭,只能按照最低任务要求——清除目标,确保信息不泄露——来收场。”

他越说越恼火,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车窗框,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妈的!还差点把罗森搭进去了!要不是通过公使馆的关系把他从警察局里捞出来,我们现在还得想办法劫狱!”

坐在副驾驶的罗森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他冷哼了一声,带着怨气和不屑反驳道:

“哼!既然上面那么看重埃利亚斯手里的‘东西’,觉得我们办事不力,那干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苏格兰场要回埃利亚斯的遗物好了!说不定他们要的‘宝贝’就在那些杂物里,也省得我们在这儿卖命还不讨好!”

库尔特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提议有点意思,但随即又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哼…倒是个想法。不过,那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的任务已经……”

他的话音未落——

吱嘎——!!!

一阵刺耳到极点的轮胎摩擦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空气!

库尔特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侧方路口,一辆车头狰狞的黑色轿车,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朝着他们的车身侧面狠狠撞来!

“!?” 库尔特瞳孔骤然收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

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巨响猛然爆发!

巨大的撞击力瞬间将他们的轿车拦腰掀翻!金属扭曲、玻璃爆裂的刺耳声音淹没了所有思绪。世界在库尔特眼前疯狂地旋转、颠倒,剧痛和瞬间的失重感将他吞噬。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连咒骂都来不及出口。

砰!哐当——!

车辆重重地侧翻在地,又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在一片狼藉中停了下来,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蔓延的汽油味和死一般的寂静。

……

库尔特第一个从破碎的车窗里挣扎着爬了出来,额角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灰尘淌了半张脸。他低吼着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踉跄站定。

“妈的……!”他咒骂着,目光立刻锁定了那辆同样车头损毁严重、但依旧保持直立的黑色轿车。

透过扭曲的挡风玻璃,他清晰地看到驾驶座上那个低垂着头、额前有血迹、已然昏迷的身影——塞缪尔

“又是他?!”库尔特的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与暴怒瞬间涌上心头。这家伙阴魂不散!

这时,罗森也狼狈地从变形的车门缝隙里挤了出来,右侧手臂明显不自然地弯曲着,大概率是骨折了。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顺着库尔特的目光看去,脸上瞬间布满暴怒的戾气:“这疯子他妈的是谁?!”

“就是上次害你进局子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库尔特咬牙切齿地回道,眼神阴鸷地盯着昏迷的塞缪尔。

罗森一听,完好的那只手立刻下意识摸向腰间,想要掏枪,却被库尔特猛地一把按住手腕!

“别在这!蠢货!”库尔特压低声音厉喝,眼神锐利地扫向四周。 附近开始有被巨响吸引的行人驻足,更有人指着这边,惊恐地交头接耳,他们正慢慢围拢过来。

埃里希最后一个从变形的车门缝隙中挤出来,脸色苍白,他扶着车身,气息不稳地问:“库尔特……现在怎么办?”

库尔特快速环顾四周,大脑飞速运转。喧嚣的人群、即将到来的警察、眼前昏迷的塞缪尔……他瞬间做出了决断。

“走!”他咬牙低喝,一把扯住还在不甘地瞪着塞缪尔的罗森,“距离公使馆只有几个街区!跑过去!快!”

他不再看塞缪尔和那堆烂铁一眼,也顾不上车辆的残骸和可能留下的痕迹,用力推了罗森一把,随即带头朝着公使馆的方向发足狂奔。

埃里希愣了一下,立刻跟上。罗森愤恨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终究还是跟着库尔特拼命跑去。

……

冰冷的刺痛感将塞缪尔从短暂的昏迷中拽回现实。额角传来剧烈的钝痛,思绪像一团被搅浑的泥水,混乱不堪。

极致的愤慨让他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错乱,他甚至恍惚了一瞬,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时代。

1935年的汽车工业才刚刚起步,车厢内根本没有安装后世那种能保命的安全气囊,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全带都尚未普及。

他完全是靠着身体硬生生扛下了这次野蛮的撞击。

他下意识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眩晕,却只换来一阵更尖锐的头痛和恶心感。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触手一片湿黏,摊开手掌,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是埃利亚斯临终前的血,还是自己刚流的血?剧烈的撞击让他一时无法分辨。

他低吼一声,用肩膀狠狠撞开已经变形的车门,踉跄着钻出车厢。

冬日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他血液里的灼烧感。

双脚刚踏上地面,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脱感就如潮水般涌上,让他不得不反手撑住冰凉的车顶,这才勉强没有跪倒。

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目光急切地扫向前方——那辆被他撞翻的深色轿车侧翻在地,车窗碎裂,车门洞开,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和几滴尚未凝固的血迹,证明曾有人从这里逃离。

“嘿!先生!你还好吗?你需要帮助!” 一个胆大的路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脸上带着关切和惊恐。

塞缪尔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声音因疼痛嘶哑异常:“那辆车!车里的人呢?!去哪了?!”

路人被他眼中的戾气和满脸的血污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先、先生,你流了好多血!你得先……”

“在哪?!” 塞缪尔低吼出声,那声音仿佛受伤野兽的咆哮,吓得路人猛地一哆嗦。

“那、那边!他们往那个方向跑了!好像都受了伤,跑得不快……” 路人惊恐地指了一个方向,手指都在发抖。

塞缪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模糊的视野里,街道的轮廓和手指的影像重重叠叠。脑震荡的影响显然不轻。

他颤抖着手,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了那个来自阿莱夫的药剂盒。盒子在刚才的撞击中已经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盒子,无视了里面其他药剂的排列,捻出两支——一支用于治疗,另一支则是散发着不祥猩红光芒、如同浓缩血液般的液体。

他拔掉塞子,将两支药剂同时灌入口中。一股冰寒与一股灼热瞬间沿着喉咙滑下,如同两条争斗的毒蛇在他体内炸开,带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血肉重组的痉挛痛楚。

“呃——!”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颤抖了几下,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量冷汗。

但几秒钟后,那股眩晕和虚弱感竟真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近乎燃烧般的清醒和力量感,尽管太阳穴仍在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身后路人的惊呼,目光锁定那个方向,迈开脚步,以一种化学强化后的略显怪异的步伐,急速追去。

—————————————

三人狼狈地在狭窄的后巷中穿行,脚步声在潮湿的墙壁间回荡。

罗森捂着骨折的右臂,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对身旁的埃里希低声咒骂:“妈的!你不是说今天的占卜显示一切顺利吗?!那家伙他妈的是从哪蹦出来的?!”

埃里希脸色苍白,一边费力地跟上步伐,一边委屈地辩解:“我……我不知道啊!我的水晶里根本没有显现出他的身影!他就像……就像不存在一样!”

“哼,” 库尔特在前头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讥讽道,“上头也不知道怎么找的人,找了个半吊子水平的神棍。”

这话刺痛了埃里希,他急声反驳:“我的占卜从未出过错!要不是当初从贝丽尔女士那里买下那颗水晶,得到了那位女士的预言指引,我或许根本不会踏上这条道路,成为一名真正的占卜家!”

“够了!” 库尔特烦躁地打断他,语气充满了不耐,“别再吹嘘你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话音未落,他们刚好踉跄着冲出巷口,踏上了相对开阔的马路边缘。库尔特正想观察一下通往公使馆的最佳路线——

砰!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猛然冲出,结结实实地狠狠撞在了库尔特的身上!

库尔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巨力袭来,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撞得离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罗森和埃里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猛地刹住脚步,骇然望向那个撞飞库尔特后,自己却只是晃了晃便稳稳站定的身影。

那人缓缓抬起头,额角未干的血迹蜿蜒而下,一双眼睛在街灯下闪烁着冰冷而亢奋的光芒。

正是本该昏迷在车祸现场的塞缪尔!

塞缪尔将库尔特狠狠撞倒在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拧紧了发条的人偶,瞬间将目标锁定在尚未反应过来的埃里希和罗森身上。

他脚下一蹬,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狠辣地掏在埃里希柔软的右肋下!

“呃啊!” 埃里希猝不及防,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打空,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像只被煮熟了的虾米,蜷缩着向后踉跄退去,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一旁的罗森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魂飞魄散,惊怒交加之下,完好的左手下意识就往怀里摸枪。

但他的速度太慢了!

塞缪尔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在击倒埃里希的同时,左臂已如钢鞭般顺势横扫而出,一记凌厉的手刀重重地劈在罗森刚刚触碰到枪柄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隐约响起。

“啊——!” 罗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几米外的石板路上。

原本街道还有零星的几个路人,被这里的冲突吸引,似乎犹豫着是否要过来劝阻。

但当他们清晰地看到被打飞的手枪,再看到塞缪尔那狠辣无情、如同要命般的打法,所有犹豫都化为了惊恐。

“枪!有枪!”不知谁低呼一声,几人顿时脸色煞白,再也顾不上什么见义勇为,纷纷转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街道瞬间变得更加空旷死寂。

塞缪尔则攻势不停,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重心下沉,右腿如战斧般猛地踹出,脚跟狠狠踹在罗森支撑腿的膝盖窝上!

罗森下盘遭受重击,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痛苦的闷哼。

而塞缪尔的最后一击已然到来!借着踹击的反作用力,他拧腰转胯,左拳紧握,中指关节微微凸起,如同一柄铁锥直刺罗森暴露无遗的咽喉!

这一拳若是打实,足以瞬间致命!

“唔——!” 罗森的瞳孔因极致的惊惧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他亡魂大冒,求生的本能让他勉强抬起还能动的左臂。

“砰!”

拳头砸在小臂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虽然挡住了致命的喉结,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然透体而入。

“唔——!” 罗森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强烈的窒息感和手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格挡的手臂被狠狠压回,撞在自己的脖子上,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后仰倒,彻底失去了平衡和反抗能力。

整个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迅猛、狠辣,毫不拖泥带水。塞缪尔如同一位高效的清道夫,在库尔特挣扎着爬起之前,已几乎瞬间瓦解了另外两人的全部战斗力。

之后,塞缪尔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刚从地上挣扎起身的库尔特。库尔特的右手正以一个训练有素的动作快速摸向肋下的枪套!

塞缪尔没有丝毫犹豫,右手迅速撩开衣摆,那把镶嵌着猩红宝石的“慈祥的玛利亚”已然在手,枪口稳稳指向库尔特!

但还未等他的食指扣下扳机——

一只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猛地从侧下方探出,死死覆上了他持枪的手腕!是罗森!他竟然凭借一股狠劲挣扎着站了起来,甚至试图钳制住塞缪尔的身体!

塞缪尔眼中寒光一闪,手腕一抖一挣,瞬间甩脱了罗森的抓握。同时,他借着转身的势头,额头猛地向后一仰,随即狠狠向前撞去!

“嘭!” 一声闷响,塞缪尔的前额重重砸在罗森的鼻梁上!

“呃啊!” 罗森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鼻血瞬间喷涌,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倒退。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库尔特已经成功拔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塞缪尔!

这点时间,塞缪尔根本来不及再次举枪瞄准。他身体猛地一旋,将刚刚被撞懵的罗森一把拽过,将其身体当作盾牌,死死架在了自己身前!

几乎就在同时——

“砰——!”

枪声撕裂了街道的寂静!

“啊——!” 罗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子弹射入了他的腰侧,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浑身剧震!

库尔特看到自己误中了同伴,脸色一变,低声咒骂了一句,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一僵,没敢立刻开出第二枪。

塞缪尔则靠着体内那股被药剂激发的蛮力爆发,竟以惊人的力量架起中弹后痛苦呻吟的罗森,将其作为肉盾,朝着库尔特猛冲过去!

库尔特下意识地后退,但速度远不及塞缪尔逼近的步伐!

两人距离迅速拉近,不足四米!

塞缪尔眼中厉色一闪,腰部发力,猛地将瘫软的罗森如同沙袋般朝着库尔特狠狠抛掷过去!

库尔特大惊,想要向侧方闪避,但罗森的身体已经带着风声撞到眼前。他终究没能完全躲开,被罗森的身体带得一个趔趄,重心瞬间失衡!

就在库尔特身体歪斜的瞬间,塞缪尔如影随形,已然贴身而至!一记凌厉的正蹬,精准地踹在库尔特持枪的手腕上!

“呃!” 库尔特只觉手腕一阵剧痛、酸麻,手枪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

手上的剧痛和危机感让库尔特的眼睛瞬间赤红。他心知绝不能让塞缪尔有机会开枪!

就在塞缪尔一击得手、试图顺势抬起“慈祥的玛利亚”给予库尔特决定性一击的刹那,库尔特展现出了惊人的近身格斗本领。

他不顾手腕的剧痛,借着被踹中后侧身的势头,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探、一格!

“啪!”

他的手肘狠狠撞在塞缪尔持枪手腕的内侧!这一记格挡,瞬间破坏了塞缪尔的瞄准姿势。

塞缪尔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在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下,不受控制地猛地收紧——

“砰——!”

子弹未能击中任何目标,而是擦着库尔特的耳畔呼啸而过,击中了街道对面一间店铺紧闭的橱窗!

“哗啦啦——!” 厚玻璃应声粉碎,碎片四溅。

一击落空,塞缪尔手腕一沉,就想再次瞄准。但库尔特根本不给他机会!

“休想!” 库尔特低吼着,合身扑上,左手如铁钳般再次迅猛探出,不是攻击塞缪尔的身体,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格挡、拍击在塞缪尔持枪的右臂和手腕上!

他的战术极其明确:绝不让那危险的枪口有机会对准自己!

砰砰砰!

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内,手臂高速交击,发出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塞缪尔几次试图稳定枪口,都被库尔特用更快的反应和刁钻的角度强行破坏。

枪口在空中危险地摇摆,却始终无法锁定目标。

“哼!” 久攻不下,库尔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借着一次格挡的力道顺势后撤半步,右手快速从腰侧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在手,库尔特的攻势陡然变得更加危险和主动。他不再一味格挡,而是刀光闪烁,招招不离塞缪尔持枪的右臂和手腕,逼迫塞缪尔不断闪避、后退,持枪的优势反而成了需要分心保护的累赘。

几个回合的迅疾交锋后,机会终于出现!

塞缪尔一次凌厉的直刺被库尔特侧身避开,枪口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就在塞缪尔手臂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库尔特动了!他没有用匕首攻击塞缪尔的身体,而是将左臂猛地向上格挡,再次架开塞缪尔持枪的右臂,同时,他持刀的右手借着格挡的反作用力,由下至上反手一撩!

唰!

一道冰冷的触感伴随着轻微的撕裂声从塞缪尔持枪的右手腕传来!

剧痛瞬间炸开!

塞缪尔只觉得手腕一麻,力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泄去。手指再也无法握紧。

“慈祥的玛利亚”脱手坠落,“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塞缪尔踉跄后退,低头看去,右手腕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袖口。

武器被废,两人再次回到了赤手空拳的对峙。但库尔特手中,还握着那把滴血的匕首。

此时库尔特已如嗅到血腥的鲨鱼,手持匕首再次扑上!他绝不能给塞缪尔任何喘息或拾枪的机会!

塞缪尔手腕剧痛,鲜血淋漓,但药剂燃烧带来的狂暴力量并未消退。面对直刺心口的寒光,他不退反进,左臂肌肉贲张,带着一股蛮横的劲风猛地向外格挡!

“砰!”

手臂与库尔特持刀的手腕撞在一起,竟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库尔特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匕首的轨迹被硬生生砸歪,心中骇然:这家伙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一击不中,库尔特凭借丰富的格斗经验立刻变招,匕首顺势下划,撩向塞缪尔受伤的右臂,攻其必救!同时左拳如毒蛇出洞,直击塞缪尔面门!

塞缪尔反应极快,或者说,是药剂催生的本能反应快得惊人。

或许是对自身恢复力的盲目自信,他无视了划向手臂的匕首,脑袋猛地一偏让过拳锋,同时完好但沾满鲜血的左手五指如钩,带着一股狠厉抓向库尔特击空的左臂关节!

找死!库尔特心中冷哼,匕首加速下划,预计能先一步废掉对方右臂。然而——

“嗤啦!” 匕首划开了塞缪尔的衣袖,带出一溜血花,但伤口远不如库尔特预想的深,塞缪尔的手臂甚至没有因此产生应有的痉挛或退缩!而塞缪尔那只血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扣住了他的左臂肘关节!

什么?!库尔特大惊,立刻沉肩卸力,同时匕首回旋,削向塞缪尔扣住自己的手指!

塞缪尔似乎也惊讶于对方在如此近身、力量明显劣势下还能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制。他不得不松手后撤,避开了断指之险。

两人再次拉开些许距离,急促喘息,死死盯着对方。

塞缪尔心中凛然:这家伙……技巧远在我之上。每一次攻击都被他看穿、挡住或引导开。自己依靠的是药剂赋予的蛮力、速度和一股不怕受伤的狠劲,而库尔特依靠的则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和冷静的判断。

库尔特内心更是惊疑不定:这力量绝非正常!还有那伤口……恢复速度也太快了!他感觉不到痛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

“喝!” 塞缪尔再次主动进攻,完全放弃防守,双拳如同重锤,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地朝着库尔特猛砸!每一拳都带着呼啸的风声。

库尔特眼神冰冷,不再硬接。他脚步灵动,如同鬼魅般闪转腾挪,匕首时而在塞缪尔手臂上添一道浅痕,时而格开无法完全避开的沉重拳锋,发出“砰砰”的闷响。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斗牛士,在躲避蛮牛疯狂冲击的同时,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场面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僵局——塞缪尔无法凭借绝对的力量碾压库尔特,库尔特也无法突破塞缪尔那被药剂强化的身体和以伤换命的打法找到真正的要害。

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两人赤红的眼睛近在咫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死不休的决绝。

“库尔特!让开!!!”

一声嘶哑、充满痛苦与恨意的咆哮从侧面传来!

塞缪尔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原本腰部中弹、瘫倒在地的罗森,不知何时竟挣扎着半靠在地!他脸色惨白如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但那只颤抖的左手,却死死握着一把枪——正是库尔特之前被踹飞的那把!

枪口正死死地瞄准了缠斗中的两人!

罗森的脸上混杂着剧痛、疯狂和复仇的快意,他嘶喊着:“我瞄准他了!让开!让我崩了他!!!”

库尔特闻声,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出于对同伴指令的本能信任和对枪口的恐惧,他腰部瞬间发力,就要向后猛撤,试图脱离与塞缪尔的纠缠!

塞缪尔在罗森喊出“让开”的瞬间就心知不妙!他深知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手枪子弹的威力足以穿透人体!他必须抓住库尔特这面“肉盾”!

就在库尔特后撤力道发出的刹那,塞缪尔反应也快得惊人,受伤的右手虽然无力,但左手如铁钳般瞬间收紧,死死抓住了库尔特胸前的衣襟,想将他强行拉回身前,挡在自己与枪口之间!

然而,库尔特后撤的决绝和力量超出了塞缪尔的预估,加之塞缪尔右手重伤使不上全力,这一拽,并未能完全将库尔特拉回原位,反而让两人在角力中瞬间失去了绝对平衡——

就在这身体交错、重心偏移的混乱瞬间!

“砰——!”

枪声炸响!

几乎在枪口焰光闪现的一刹那,对危险的本能超越了所有思考!原本互相角力、意图将对方置于死地的两人,竟做出了完全一致的下意识反应——

蹲下!

塞缪尔猛地松开了抓住库尔特的手,库尔特也放弃了后撤的企图。两人如同演练过一般,同时松开对方,身体猛地向下蜷缩!

“啊——!!”

枪声的余音尚未散去,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便紧接着撕裂了空气!

但这声惨叫,并非来自塞缪尔,也非来自库尔特。

两人蹲伏在地,距离不过半米,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自己狂擂般的心跳。

塞缪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开枪的罗森?!

他的目光越过库尔特的肩膀,瞬间凝固——

只见在罗森的身前,不知何时,竟矗立着一个高大、沉默、散发着金属寒气的银盔身影!那身极具压迫感和象征意义的盔甲……

——重塑之手的信徒?!

而罗森的惨叫,正是源于他的左手——那刚刚还举着手枪的左手,此刻已被那银盔信徒手中那柄造型狰狞、布满尖刺的球形钉锤狠狠砸中!

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手枪早已脱手飞落,那只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眼看是彻底废了。

“ㄞ——!!!”

那银盔信徒面甲下发出了绝非人类所能产生的、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吼声,充满了原始的暴戾。

塞缪尔的视线急速扫向巷口——埃里希那边也同样如此!另一尊沉默的银盔骑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高大的阴影将瘫坐在地、本就惊慌失措的埃里希完全笼罩。

埃里希被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站起来了。

这两名重塑信徒的出现,毫无征兆,如同冰冷的审判突然降临。

库尔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他顺着塞缪尔的目光望去,也看到那标志性的盔甲和暴烈的手段,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转回头,脸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对近在咫尺的塞缪尔惊疑道:

“你……你他妈是重塑之手的人?!”

库尔特的质问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却没有激起塞缪尔丝毫的回应。

塞缪尔的眼神在听到“重塑之手”这个词时,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诡异的变故,更没有兴趣向库尔特解释什么。他只是迅速探出左手,扣住了库尔特持握着匕首的手腕,用力一拧一夺!

库尔特猝不及防,只觉手腕一麻,匕首已被轻易夺下!

“你!” 库尔特又惊又怒,刚想反抗,但塞缪尔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夺下匕首的左手顺势将凶器向远处阴影中一甩,同时,右腿肌肉瞬间绷紧,腰腹发力,一记沉重无比的摆拳,带着所有愤怒狠狠砸向了库尔特的面门!

这一拳,又快又狠,毫无征兆!库尔特还处在信息冲击和武器被夺的错愕中,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闪避或格挡!

“砰!”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细微声音响起。

“呃啊——!” 库尔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鼻梁瞬间塌陷,面门开花,鲜血迸溅!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打得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塞缪尔看也没看倒地抽搐的库尔特,立刻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地面上的“慈祥的玛利亚”。

弯腰将其捡起,动作迅速地检查了一下枪身和击锤,确认刚才的脱手和撞击没有损坏这把神秘的手枪。

然后,他握着枪,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回到库尔特身前。

此刻的库尔特,勉强用胳膊支撑起上半身,半坐半跪在地。

他满脸是血,鼻梁歪在一边,面骨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眼神因剧痛和脑震荡而涣散,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塞缪尔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他抬起手,沾着血污的“慈祥的玛利亚”那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指向了库尔特血肉模糊的脸。

冰冷的金属,死亡的寂静,笼罩了刚刚还激烈搏杀的两人。

塞缪尔低头俯视着半跪在地、满脸血污的库尔特,声音冰冷得如同巷子里穿堂的风:“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呵……咳咳……”库尔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抽搐了一下,但随即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所以呢?你要拿我怎样?为你那个死在码头上的朋友报仇?”

他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却依然带着挑衅,试图重复上次见面时的心理攻击:“我记得跟你说过……你不敢开枪。呵呵……咳,重塑之手那群疯子们竟然会收你这么个懦夫——多么可悲啊……”

他的视线落在塞缪尔持枪的手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哦~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你握枪的手,它在发抖。你不敢杀我们,对不对?所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把我们交给苏格兰场?然后带着你那点可怜又可悲的道德优越感,继续活下去?”

塞缪尔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自己握枪的手——它确实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但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近距离面对生死抉择的生理反应,还是体内那药剂带来的副作用,亦或是……被库尔特的话勾起的、对埃利亚斯之死的滔天愤怒。

这颤抖让他看起来确实有些动摇。

“上帝啊!库尔特!求你别再激怒他了!我们会死的!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巷口的埃里希被恐惧彻底攫住,带着哭腔尖叫起来,他蜷缩着,甚至不敢看那两尊沉默的银盔巨人。

库尔特似乎这才从剧痛和愤怒中稍微清醒,注意到了周围诡异的环境——那两尊如同死神般矗立、散发着非人气息的重塑之手信徒。

他的语气陡然一变,带上了一丝急促的、试图谈判的意味:

“听着!朋友!看看周围!这么多眼睛看着!街上,窗户后面…你不可能在这么多人注视下杀了我们!放了我们!我保证…我以我的方式保证,绝不会有人再去找你的麻烦!这件事到此为止!”

塞缪尔的目光缓缓扫过巷口,扫过那些高层窗户后模糊的人影。他知道库尔特说得有部分是对的,当众杀人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古老的法则:“我家乡有句话,叫做……‘杀人偿命’。” 他不确定英国有没有类似的说法,但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理解。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库尔特脸上,继续说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残忍的剖析:“知道吗,库尔特?初次见面时,你分析过我的眼神。不得不说,你看人看得很准。”

库尔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塞缪尔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塞缪尔微微前倾身体,枪口几乎要碰到库尔特的额头,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宣告:

“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我并非没杀过人。”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库尔特试图构建的所有心理防线。他脸上的血色褪尽,瞳孔因真正的恐惧而急剧收缩。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错误地判断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底线。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咒骂或求饶——

但塞缪尔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砰——!”

枪声再次炸响,声音沉闷而怪异,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神秘学手枪的威力远超常人想象。没有寻常子弹穿透颅骨的碎裂声,也没有血浆四溅的恐怖场景。

子弹并未击穿库尔特的头颅,而是在接触的瞬间,释放出某种难以理解的神秘学效应。

库尔特的整个脑袋,如同被无形的强酸腐蚀,又像是被极致的高温瞬间气化,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了。

片刻诡异的凝滞后,脖颈的断口处才如同泉眼般,汩汩地涌出大量暗红色的血液,沿着躯干流淌而下。

失去了头颅的躯体僵硬地晃了晃,然后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远处那些躲在窗户后、门缝里偷窥的居民们,被这超乎想象的恐怖一幕彻底吓破了胆,纷纷发出压抑的惊叫,猛地缩回脑袋,死死关紧了门窗。街道上一时间只剩下死寂和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

塞缪尔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库尔特倒毙的尸体,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那两尊自始至终如同雕塑般矗立、沉默地执行着“清场”任务的重塑之手信徒。

他的目光中没有询问,没有感激,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确认。

仅仅一眼。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将背后的惨剧与秘密彻底抛下,踏着满地狼藉,朝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几乎就在塞缪尔转身离开的同一瞬间,那两尊重塑信徒仿佛接收到了无声的指令,一直静止的庞大身躯骤然启动!

塞缪尔身后传来了钉锤划破空气的沉闷呼啸声。

紧接着,是罗森和埃里希发出的、短暂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惨叫!

惨叫只持续了半秒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钝器砸碎骨骼和血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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