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宫后院的太液池荒废角落,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殷玄负手而立,面色沉静如水。几名水性好的暗卫如同游鱼,在泛着秋凉的湖水中潜浮。
云曦被殷玄用一件厚厚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兴奋的小脸,骑在爹爹的脖子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发冠。
“爹爹,宝藏!亮晶晶的宝藏!”她压低声音,小奶音里满是激动,仿佛在参与一场伟大的冒险。
林若薇也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又期待。
“陛下,”一名暗卫冒出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水下有发现!有个沉底的箱子,绑着石头!”
很快,一个密封严实的小木箱被拖了上来。撬开锁,里面竟是满满一箱金银珠宝,还有几件御制之物!
“查!”殷玄只吐出一个字。
福安立刻上前,拿起一本湿漉漉的账册翻看,脸色越来越惊:“陛下!这…这账册记录的,正是去年工部采买石料的亏空!还有几样首饰,是…是之前宫中失窃的!”
人赃并获!
云曦看着那在火把下闪闪发光的珠宝,拍着小手:“曦曦画对了!亮晶晶真的在水里!”
殷玄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骄傲。他的小福星,又立一功。
然而,他的目光随即投向更深处黑暗的冷宫轮廓。贪墨案是破了,但曦曦提到的“黑影子”……
“加派人手,暗中搜查冷宫每一个角落,特别是曦曦以前住过的地方。”殷玄低声吩咐,“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是!”
翌日清晨,乾清宫。
解决了贪官,殷玄心情颇好,抱着女儿用早膳。
云曦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挥舞着小勺子,吃得米粒沾了满脸。
“爹爹,啊——”她舀起一勺蛋羹,熟练地塞进殷玄因为要说话而微微张开的嘴里。
殷玄:“……” 他已经习惯了女儿的“反向投喂”,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旁边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眼观鼻,鼻观心,肩膀微抖。暴君陛下被小公主拿捏得死死的画面,看多少次都觉得震撼。
这时,殿外通传:“陛下,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一些玩意儿,说是给公主殿下解闷。”
殷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只见太后身边得力的老嬷嬷带着几个太监,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箱子里装的都是精致的布偶、小巧的九连环、会叫的竹编小鸟等孩童玩具。
“太后娘娘惦记公主,特意寻了这些民间的小玩意,给公主把玩。”老嬷嬷笑容满面,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云曦。
云曦看到新玩具,眼睛一亮,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就要跑过去。
“曦曦。”殷玄出声。
云曦立刻刹车,回头看向爹爹,大眼睛里带着询问。
殷玄对她招招手。云曦虽然不舍,还是乖乖跑回他身边,抱住他的腿。
殷玄冷冷地看着那些玩具:“太后有心了。福安,仔细查验,确认无害后,再给公主玩。”
“老奴遵旨。”福安立刻带人上前,几乎是拿着放大镜一寸寸地检查。
老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检查到一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时,一个眼尖的小太监忽然“咦”了一声,用镊子从布老虎缝合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夹出了一小撮极细的、颜色暗沉的……香灰?
太医立刻上前,仔细辨认后,脸色大变:“陛下!此乃‘梦魇香’的残烬!少量吸入便会使人夜惊多梦,长久接触,恐会损及心神!”
殿内瞬间死寂。
老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陛下明鉴!奴才不知啊!太后娘娘她……”
“闭嘴!”殷玄厉声打断,周身戾气暴涨,“拖下去!严加审问!”
他抱起明显被吓到的云曦,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却冷得掉冰碴:“告诉太后,她的‘心意’,朕和公主,心、领、了!”
这一局,几乎撕破了脸。
午后,御花园。
为了驱散早上的晦气,殷玄特意带女儿来晒太阳。
云曦似乎忘了早上的不愉快,追着一只蝴蝶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洒满花园。
殷玄坐在亭子里,目光时刻不离女儿左右。
突然,跑得好好的云曦一个趔趄,“哎呀”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
殷玄瞬间就到了她身边,紧张地把她抱起来:“摔到哪里了?”
云曦没哭,反而指着刚才绊倒她的地方,小脸惊奇:“爹爹,地地咬曦曦脚脚!”
殷玄低头一看,那是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他示意侍卫撬开。
石板下,并非实土,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隐蔽的洞口,里面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挖出来一看,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
打开铁盒,没有金银,只有几封泛黄的信件,和一枚材质普通、却刻着特殊纹样的玉佩。
殷玄展开信件,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信中的笔迹……涉及一桩多年前的旧案,与林若薇家族被贬有关,其中隐约指向……宫中某位位高权重之人!
而那玉佩的纹样,他似乎在太后某个早已“病故”的远亲身上见过!
这难道是……当年冤案的证据?怎么会埋在御花园,又被曦曦恰好绊倒发现?
他看向正拿着那枚玉佩当玩具敲打的女儿,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是巧合,还是……曦曦的“福运”或者说某种冥冥中的指引,在主动带他们拨开迷雾,接近真相?
“爹爹,”云曦玩着玉佩,抬头看他,小表情有点困惑,“这个牌牌,有点暖暖的,曦曦喜欢。”
殷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将女儿连同那个铁盒一起抱紧。
“喜欢就留着玩。”他柔声道,眼神却锐利如鹰。
看来,这看似平静的皇宫之下,埋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而他的女儿,无疑是照亮这些黑暗秘密的,最独特的那束光。
太后的反击,旧案的线索,以及女儿身上越来越多的谜团……
暴君爹感觉,自己这“又当爹又当妈”的路上,需要操心的,远比如何梳小辫儿要多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