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南一处破败的民居区,污水横流,气味难闻。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立在一处矮墙的阴影里,目光锁定着前方巷口一个鬼鬼祟祟、试图用破旧毡帽掩盖面容的男人。
那男人身形微胖,脚步虚浮,眼神躲闪,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正是当年在兵部任职、因“核算疏漏”被调离,如今穷困潦倒的王朗。
沈清辞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主事,别来无恙?”
清冷的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如同惊雷炸响在王朗耳边!
他浑身猛地一哆嗦,骇然抬头,逆着微弱的天光,只看到一个身姿挺拔、面容隐在暗影中的女子轮廓。
他根本不认识此人,但那句“王主事”和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王朗声音尖利,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下意识地就要推开沈清辞夺路而逃。
沈清辞脚步未动,只微微侧身,便让他扑了个空。
她指尖捏着一页边缘焦黑、明显是从火场残骸中扒出的泛黄文书残片,递到王朗眼前。
“十年前,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王朗,”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对方试图掩盖的过去:
“曾亲手经手一批编号‘甲戌柒佰’至‘甲戌捌佰’的军械调拨文书。文书批示,送往北疆大营。”
她顿了顿,看着王朗瞬间瞪大的、充满恐惧的眼睛,缓缓道:
“可实际上,那批精良军械,最终并未出京,而是由你暗中操作,转运到了京西一处私人庄园。”
“需要我提醒你,那庄园的主人姓什么吗?”
“又需要我提醒你,此事过后不到半月,你的顶头上司,那位可能察觉异常的刘郎中,为何会‘意外’坠马,重伤不治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朗的心上!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这些事,是他埋藏心底十年、日夜担惊受怕的噩梦!
他以为早已随着时间湮灭,怎么会……怎么会被人如此清晰地翻出来?!
“你……你到底是何人?!你想怎么样?!”王朗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沈清辞收起残片,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主事,你想活,还是想死?”
“活!我当然想活!”王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
“姑娘,不,大人!当年……当年我也是被逼的啊!是周尚书!是他逼我这么做的!”
“他说如果我不照办,就让我全家老小都在京城消失!我……我没办法啊!”
他终于崩溃,将当年周崇年如何威逼利诱,让他篡改文书,私运军械,以及事后如何灭口知情者刘郎中的事情,断断续续地吐露出来。
“那批军械……到底给了谁?”沈清辞抓住关键追问。
王朗眼神闪烁,似乎仍有顾忌。
沈清辞冷笑一声:
“王主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指望周崇年能保你?他自身难保,早已被打入天牢!你若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或者……让你像刘郎中一样,‘意外’消失。”
“我说!我说!”王朗彻底被吓破胆,瘫坐在地,颤声道:
“是……是三皇子!那庄园,是三皇子麾下一个门人的产业!那批军械,是周尚书用来……用来向三皇子表忠心的投名状!”
果然!牵扯到了萧景琰!
“证据呢?”沈清辞逼问,“空口无凭,仅你一面之词,如何取信于人?”
“有!有证据!”王朗慌忙从贴身的破烂内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了好几层的小册子,双手奉上:
“这是……这是当年我偷偷记下的账目副本,还有……还有周尚书让我销毁、我却偷偷留下的一份手令残页!上面……上面有三皇子府一个管事画押的印记!”
沈清辞接过那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她打开快速翻阅,里面果然详细记录了那批军械的清单、转运时间、接收人,以及周崇年亲笔写下的、要求他“妥善办理,勿留痕迹”的手令残页!
那残页角落,确实有一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属于三皇子府某管事的私人标记!
铁证!
这不仅仅是周崇年的罪证,更是直接指向萧景琰结党营私、私蓄武力、甚至可能图谋不轨的铁证!
沈清辞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油布包仔细收好。
她低头看着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王朗,眼神冰冷:
“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你知道后果。”
“不敢!小人绝对不敢!小人这就离开京城,永不回来!求大人饶命!饶命啊!”王朗磕头如捣蒜。
沈清辞不再看他,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道尽头。
夜风吹过,带着巷子里的腐臭气味。
王朗瘫在原地,许久,才连滚爬爬地起身,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向更深的黑暗。
他知道,京城,再无他立足之地。
而沈清辞,怀揣着这份意外得来的、足以掀起更大风浪的铁证,快步走向与“影子”约定的汇合点。
她的心跳得很快。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能直接钉死萧景琰参与其中的关键人证和物证!
虽然过程险恶,但结果,值得!
接下来,便是如何利用这份证据,在合适的时机,给予萧景琰致命一击!
夜色,掩盖了所有的交易与秘密,也孕育着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