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程知意扶着花嬷嬷的手,面上流露出惊慌。
“桢儿,怎么了。”
太后听见动静,也在宫人的簇拥下凑了过来,面色微沉。
“究竟为何如此惊慌?”
贺明桢猛地回过身,一张小脸煞白,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慌乱。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程知意,嘴唇动了动,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知意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一派天真无辜。
她缓步上前,柔声安抚。
“莫怕,有太后娘娘在此,究竟是瞧见了什么,只管说出来便是。”
贺明桢的眼神依旧在程知意脸上打转,带着几分求救般的意味。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没……没什么。”
“许是窗棂上趴着只骇人的虫子,我一时眼花,自己吓了自己。”
她说着,便想去搀太后的手臂,哄着她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姑母,我有些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太后何等人物,又岂会被她这拙劣的言辞蒙骗过去。
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户。
“哀家倒想瞧瞧,是何样的虫子,能将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侄女儿,吓成这副模样。”
贺明桢的脸色愈发白了。
她求助似的又看了程知意一眼,眼里的急切几乎要满溢出来。
程知意完全忽略了她的暗示,附和太后。
“是啊,桢儿快说吧。”
“太后最是慈爱不过,不会怪罪你的。”
贺明桢无可奈何,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颓然垂下了肩膀。
“姑母,知意姐姐,你们……你们还是自己去看吧。”
程知意心中激动极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茫然不知的模样。
她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太后的手臂。
“太后当心脚下。”
她一面说着,一面朝随从递了个眼色。
“吱呀”一声,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禅房木门,被随从轻易推开了。
门内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禅房内陈设简陋,光线昏暗。
周昭季正傻愣愣地坐在床榻边沿,怀里紧紧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林婉月。
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发髻也散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方才发生过什么。
门被推开的瞬间,周昭季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倒是被预先透露了会发生什么,但真让太后发现奸情,还是让他吓得冒了冷汗。
林婉月反应倒是快些,她惊呼一声,连忙从周昭季怀里挣脱出来,慌乱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襟。
两人对上一脸愠怒的太后,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榻,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太……太后娘娘饶命。”
周昭季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又转向跪在他身旁的林婉月。
她终于认出了这个男人。
伯爵府的嫡公子,周昭季。
“周公子,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若哀家没记错,你前些时日才娶了新妇,这会儿倒是在佛门清净地,与女子私相授受了。”
她的目光落在林婉月身上,带着审视与厌恶。
“这便是你伯爵府新迎进门的大娘子么。”
周昭季被太后这番话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只知道一个劲地磕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饶命”,旁的半个字也不敢回。
程知意瞧着他这副没用的草包样子,心中暗骂一声。
原本的计较,是让周昭季亲口说出林婉月是他的心上人,再顺势求太后成全。
如此一来,既能显出他对林婉月的看重,又不至于让林婉月落下一个攀龙附凤、工于心计的名声,再让太后认为她和林婉月一样心计。
可眼下,这个男人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林婉月跪在地上,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再不开口,今日便要万劫不复。
她一咬牙,心中发了狠,也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矜持体面了。
只见她收住了眼泪,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太后行了个大礼,额头触地,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这番举动,倒让太后微微挑了挑眉,有些讶异。
“你倒是个懂礼数的。”
太后的声音里满是讥讽。
“只是这礼数,怕是用错了地方。”
“既已做出在这禅房与人私会的苟且之事,又何必再惺惺作态,行这等虚礼。”
林婉月听着这般羞辱,脸上血色尽褪,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太后,开始了她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的说辞。
“回禀太后娘娘,民女并非周家大娘子。”
“民女与周公子,实乃……实乃两情相悦,早已私下互许了终身。”
她说到此处,特意朝程知意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事,知意表妹也是知晓的。”
“周公子原是要迎我入府的,只可惜……只可惜民女福薄,前些时日不幸小产,身子一直不大好。”
“公子许是一时心急,竟忘了同伯爵夫人说清楚,将我接入府中。”
“这才让伯爵夫人误会了,以为公子……不想要民女了,便自作主张,将婚事给退了。”
“公子他,他亦不敢忤逆母亲,又怕退婚之后再提迎娶,会让伯爵夫人颜面扫地,这才……这才委屈了民女。”
“今日我们在此相会,实属无奈之举,只为诉一诉这相思之苦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是绘声绘色,情真意切,将一桩丑事,硬生生说成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痴情绝恋。
贺明桢年纪小,心思单纯,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转过头,天真地问程知意。
“知意姐姐,这位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程知意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肃然。
她缓缓跪下,朝着太后深深一福。
“回禀太后娘娘,表姐所言……句句属实。”
“他们二人,的确是情深义重。”
太后的目光在程知意和林婉月之间来回逡巡,那眼神幽深难辨,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半晌,她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沉寂。
“情深义重?”
太后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自己的护甲,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若哀家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林娘子你这桩婚事,正是从知意手上,生生抢过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