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名队员倒在地上，仍保持着跪姿。他手中紧攥着一块刻字的石头。风掀动他破旧的衣角，露出腰间一块褪色的符牌。
“别信穿红衣的人。”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墨玄站在队伍末尾，红色长袍被露水浸湿，颜色变得深沉。他一言不发，缓缓将酒葫芦挂回腰间。
云逸蹲下身，探了探死者的手腕。尸体早已冰凉，但经脉中尚存一丝灵力残余，带着苦涩的气息。他闭上双眼，运转《圣体灭天诀》，背上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符文，顺着指尖渗入尸身。
这不是墨玄的手法。
这股气息狂躁而粗暴，如同直接碾碎毒草炼化而成。墨玄用毒向来隐秘，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有人想陷害他。”云逸站起身，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封锁西岭入口，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灵悦走到他身旁，剑仍在鞘中，目光却始终锁定墨玄。她的手搭在剑柄上，未曾松开。
“你要我留下？”墨玄忽然笑了，“好让我当替罪羊？”
“你留下。”云逸直视着他，“主营不能无人坐镇。我要去青崖阁。”
“现在就走？”
“他们本应与我们商谈合作，却突然失联。”云逸将那块石头收入袖中，“时间太过巧合。”
灵悦皱眉：“你怀疑是同一伙人所为？”
“不确定。”云逸望向北方群山，“我不赌运气。”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行。灵悦立即跟上。两人身影很快没入浓雾之中。
墨玄伫立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红衣，又摸了摸发间的断簪，终究未语。
——
青崖阁的大阵仍在运转，青色光罩笼罩整座山门。然而靠近细看，阵眼处的灵石已有裂痕，边缘焦黑，似被人强行灌入过量灵力所致。
云逸蹲在山门前的台阶旁，拾起一片草叶。叶尖卷曲发黑，沾着些许银灰色粉末。他指腹轻搓，指尖传来细微刺痛。
“有毒。”
灵悦拔剑出鞘，在空中一划。剑气扫过地面，几枚铁鳞镖自土中弹出，落在石板上发出闷响。镖身刻有螺旋纹路，尾部带倒钩。
“没见过这种武器。”
云逸取出一本旧册，翻至一页，上面绘有北地各部落兵器图样。他逐一比对，最终停在一幅简笔画上——裂风部的狩猎镖。
“北原七部之一。”他合上书册，“三十年前被逐出正道名录。传闻他们以吸食寒髓修炼。”
灵悦眯起眼睛：“他们会插手此事？”
“尚不清楚。”云逸将铁鳞镖收入布袋，“但他们杀人从不留活口。这大阵并非被外力击破，而是内部遭毁，说明有人已潜入山门。”
远处传来三声鸟鸣，短、短、长。
那是联盟暗哨的警报信号。
两人迅速隐入林中。片刻后，三道黑影自山后出现。他们身披灰褐斗篷，行走无声，连落叶都不曾踩响。在阵法缺口处放下一只木盒，随即离去。
待他们走远，云逸才现身。木盒未锁，开启后只见一块玉简，内容已被清除，仅余一道灼烧过的痕迹。
“抹除记忆的手法极为专业。”灵悦道，“寻常散修难以做到。”
“也不像裂风部的作风。”云逸捏着玉简，“他们行事野蛮直接，从不做多余之事。这更像是……有人借他们的手，掩盖自己的踪迹。”
灵悦看着木盒：“要追吗？”
“不必。”云逸摇头，“此刻追击只会落入圈套。对方正是要引我们分散。”
他抬头望天。乌云渐聚，月光即将被彻底遮蔽。夜，就要来了。
——
回到主峰时已是深夜。
云逸径直前往观星台。他命守卫架起一面铜镜，镜面镌刻星轨图，乃是哑奴所留的“观星镜阵”。只要百里之内有剧烈灵气波动，镜面便会泛起波纹。
刚布置完毕，急报便至。
两名弟子归途中遇袭。一人左臂断裂，被同伴救回；另一人失踪，身上携带的玉符被夺。那玉符中存有联盟外围三个哨点的布防图。
云逸立于伤者面前，掀开其袖口。伤口青紫溃烂，皮肉翻卷，似被带齿兵刃撕扯所致。
“他们用了链刃。”伤者喘息道，“速度快，一句话都没说……其中一人，左手少了两根手指。”
云逸眼神微凝。
少指之人，他在五年前的一份密档中见过。那是“影鸦”组织的杀手，此后销声匿迹。
但他并未开口。
“所有人更换新玉符。”他转身下令，“加密灵印改为三级嵌套，唯有我与灵悦、墨玄可解。”
传令兵领命而去。
灵悦立于门口，听到最后一句，迈步走入：“你也怀疑墨玄？”
“我不怀疑任何人。”云逸凝视铜镜，“但我不能让任何人掌握全部信息。”
灵悦沉默片刻：“接下来如何应对？”
“等。”他说，“敢动手，就不会只动一次。他们还会再来。”
话音未落，铜镜忽地一颤。
镜心浮现一道极细波纹，转瞬即逝。
云逸立刻上前。波纹显现的位置指向东北四十里外的一片荒谷，那里有一处废弃矿洞，无人驻守。
“有人在试阵。”他低声道，“以微弱灵力试探我们的反应。”
灵悦握紧剑柄：“派人查看？”
“不必。”云逸摇头，“让他们以为我们毫无察觉。真正的目标，不在那里。”
他提笔在地图上圈出三点：青崖阁、西岭入口、矿洞。三点连线成三角，中心正对主峰。
“他们在逼我们分兵。”他说，“一步步消耗我们的精力。”
灵悦望着地图，忽然问道：“若墨玄真有问题，他又为何帮你查毒？”
“问题不在于他是否叛徒。”云逸收起地图，“而在于谁想让他看起来像个叛徒。”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墨玄走了进来，红衣外披一件深色长袍，腰间仍挂着酒葫芦。他未多言，只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轻轻推向云逸。
“这是从石头上刮下的粉末。”他说，“非毒，乃传讯粉。唯加热方可显形。”
云逸打开瓶塞，倒出少许于掌心。无任何变化。
墨玄取出火折，轻轻一晃，火焰靠近。
粉末骤然泛起蓝光，显出二字：
北渊
云逸盯着那两字，久久不动。
灵悦低声问：“何处？”
“传说中裂风部的老巢。”墨玄熄灭火折，“六十年无人踏入。有人说，那里通向地下魔域。”
云逸将粉末重新封存，收入怀中。
他知道，一切尚未结束。
这才刚刚开始。
他的手缓缓收紧，掌心里那枚铁鳞镖的倒钩，深深扎进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