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西院的废墟中，脚下尽是碎石。传讯碑的残片仍在冒着青烟，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断口，一阵细微的麻痹感顺着手指窜上来，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
灵悦走来，脚步沉重。她盯着石碑上被抹去的名字，声音冷得如同寒霜：“他们是冲你来的。”
云逸没有抬头，翻过一块碎片。背面刻着一道杂乱无章的符纹，但他认得——这是远程施咒的手法，不伤人，专为破坏传讯而设。
“不是内部的人干的。”他说。
灵悦皱眉：“你怎么确定？”
“若是内鬼，会悄悄篡改消息，不会砸碑。”云逸站起身，拍了拍手，“这是为了吓人，不是为了毁物。”
墨玄从墙头跃下，红衣一扬，腰间的酒葫芦轻轻晃动。他踩上一块碎石，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查过了。”他开口，“昨夜三更，北岭方向有灵力波动，持续七息，与这符纹完全吻合。”
云逸点头：“是外人动手，目标明确——就是要我们自乱阵脚。”
灵悦手握剑柄：“那我们要追吗？”
“追不到。”云逸转身朝议事殿走去，“对方藏在暗处，出手即收。等我们锁定位置，人早没了踪影。”
天刚破晓，三人步入大殿。沙盘上的标记尚未撤去，粮仓、炼器坊、巡逻路线清晰可见。云逸走到主位前，提笔在西侧画了个圈，正是传讯碑所在的位置。
“他们不抢物资，不攻防线，专挑传讯点下手。”他放下笔，“说明他们熟悉我们的布局，知道一旦断讯，人心必乱。”
墨玄倚在柱边，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那你打算修碑？还是另立新点？”
“都不。”云逸摇头，“我要让每一个传讯点都变得难碰、难毁。谁敢动手，就让他当场反噬。”
灵悦问：“怎么做？”
云逸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铺在桌上。图上绘着九宫格般的阵法，每格延伸出一条线，汇聚于中央一点。
“这是《九宫锁灵阵》，哑奴教我的。”他说，“将传讯碑置于阵眼，一旦有人触动，阵法便会自动封锁，并释放追踪信号。”
墨玄凑近细看：“这阵太耗灵，撑不了多久。”
“不需要持久。”云逸指着图纸，“只要足够发出反击指令就行。我只要你七天内做出能反弹的咒文。”
墨玄眯起眼：“你是要我做个能打回去的东西？”
“对。”云逸直视着他，“谁攻击，谁就被标记。哪怕只露出一瞬间，我们也能还手。”
灵悦又问：“如果他们不再动手呢？”
“他们会动。”云逸语气笃定，“一次失败，只会让他们更急。越怕事的人，越受不了计划被打乱。”
墨玄笑了：“行，我接了。但材料你得备齐，尤其是存灵的玉芯，至少五块。”
“已经在路上了。”云逸目光落回沙盘，“接下来是人。”
他取出三张名单，放在桌上。
“我要组建三支影刃小队，每队五人，专司突袭。敌人一露头，立刻出手——不必杀敌，但必须见血。”
灵悦拿起一份名单：“人选我来定。”
“可以。”云逸点头，“标准只有一个：藏得住，出得了手，事后能全身而退。”
墨玄插话：“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们背叛？现在风声这么紧。”
“不怕。”云逸道，“我会亲自带第一队训练。每天一个时辰，从潜行开始，到杀人结束。”
灵悦看了他一眼：“你亲自教？你的伤还没好。”
“没事。”云逸摸了摸左肋，“疼的时候反而清醒。”
墨玄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松。”
“不能松。”云逸凝视沙盘，“他们想让我乱，我就更要稳。他们想让我怀疑旁人，我就偏要让大家同心。”
他提笔写下第一条命令：“从今日起，所有传讯点加装九宫锁灵阵，由墨玄负责，三日内完成初步设置。”
第二条：“反噬咒文立即启动，每日汇报进度，不得延误。”
第三条：“影刃小队今晚前提交名单，明晨开始训练。行动代号‘破晓’。”
灵悦看完问道：“为何叫破晓？”
“因为我们要在最黑暗的时刻出手。”云逸说，“敌人最松懈之时，正是曙光来临之前。”
墨玄将葫芦挂回腰间：“你这局布得深，就怕他们不敢来咬钩。”
“他们会来。”云逸将纸折好，收入玉简，“越是觉得我们弱，越想亲自确认。”
灵悦走到沙盘前，点了三个位置：“这三个是外围传讯点，最容易被盯上。建议优先加固。”
“照你说的办。”云逸应道，“另外，通知所有人，今晚起启用新的传讯暗码，每六小时更换一次，由我亲自下发。”
墨玄挑眉：“你自己记？不怕出错？”
“不会错。”云逸淡淡道，“我记性一向很好。”
灵悦忽而想起什么：“那块玉牌上的字……‘残根不足为惧’，要不要回应？”
云逸沉默片刻：“不用。”
“可他们在贬低你——”
“我知道。”他打断，“但他们犯了一个错。”
“什么错？”
“他们以为，只有完整的路才算路。”云逸整理了下衣袖，“我走的，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路。”
墨玄笑了笑：“你还真能扛。”
“不是扛。”云逸说，“是走习惯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亲卫进来禀报：“大人，北境送来的玉芯已入库，共六块，品质完好。”
“拿两块送去丹阁。”云逸吩咐，“其余放入密室，等我去查验。”
亲卫离去后，墨玄问：“你真要亲自查？不怕有毒？”
“怕。”云逸答，“所以我不会一个人去。”
灵悦看向他：“你要我陪你？”
“嗯。”他点头，“你的眼睛能看出杂质。”
墨玄啧了一声：“你们俩还真是……”
话未说完，他只是摇了摇头。
云逸走到桌前，提笔写下几个名字——第一支影刃小队的人选。他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画了圈，那是他自己。
“今晚开始。”他说，“谁都不能缺席。”
灵悦拿着名单，目光扫过几个熟悉的名字：“这里面有两个，曾反对过联盟合并。”
“我知道。”云逸说，“所以更该让他们参加。参加了，就不会轻易毁掉。”
墨玄靠在门边，忽然问：“你说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动手？”
“快了。”云逸合上玉简，“就在我们最忙的时候。”
“那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他抬眼，“我不需要他们先动手，我只要他们敢来。”
灯光映在他脸上，左耳的朱砂痣微微发亮。他坐在主位上，面前摊着阵法修改图，笔尖悬于纸上，墨迹未干。
灵悦立于角落，手中名单已被攥得皱起。她望着沙盘，眼中倒映着那些小小的旗子。
墨玄饮尽最后一口酒，将葫芦挂好。
“你这局布得深。”他又说了一遍，“就怕他们不敢来咬。”
云逸没有回应。他低头，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
影刃首战，不求杀敌，但求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