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废墟,卷起几张散落的符纸,沙沙作响。云逸左耳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忽然轻颤,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他猛然睁眼,手掌贴地,体内一道淡金色符文一闪而过,微弱却清晰。
“有人。”他压低声音,舌尖抵住上颚,传音入密,“三点方向,西北角,还有一个在正后方——三个人,走得很慢,节奏却不正常,不是活人。”
话音未落,灵悦已横剑于膝前。高高的马尾随风扬起,瞳孔泛出淡淡的冰蓝色,宛如冬日湖面覆上一层薄霜。她目光扫过空气,仿佛能看见那些紊乱的灵力波动。“右边那个,呼吸和心跳完全错乱。”她指尖轻点剑脊,青玉铃铛未响,唯有剑穗末端的一根红丝线悄然绷直。
墨玄倚在断墙边,酒葫芦仍挂在腰间,但一只手已搭在最长那把匕首的柄上。他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些许灰绿色粉末,撒向地面。粉末遇风即散,可在离地三寸处,凝成三团模糊影子——两团迅速转黑,第三团却如遭搅动,剧烈晃动不止。
“果然是傀儡。”他收回手,语气不屑,“体内掺了腐髓散,经络反生。这种东西,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璃立于光影交界之处,脚踝上的银铃纹丝不动,发间的银簪却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她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掠过一丝冷光:“操控者不在附近,是远程牵线……如同提线木偶。”
云逸缓缓起身,左手仍贴着地面,右手紧握半截玉簪。他将神识沉入玉简残留的银灰色印记,果然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共振——同样的螺旋纹路,正在远处某处同步运转。
“这不是试探。”他低声说道,“是测试。”
“测什么?”灵悦问。
“测我们能否看穿他们的伪装。”云逸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三人,“他们知道我们会配合,所以派出的袭击者刚好能触发警报,又不至于让我们全军覆没。”
墨玄挑眉:“你是说,这场战斗是一张考卷?”
“没错。”云逸点头,“他们想看看我们值不值得继续关注。若反应太慢,当场清除;若太过强大,便暂时收手;唯有像现在这般——刚刚好破局,才会被允许进入下一阶段。”
苏璃抿了抿唇:“那我们现在……是在答题?”
“不。”云逸嘴角微扬,“我们要改题。”
话音落下,他骤然抬手,将玉簪插入阵眼中央。原本黯淡的阵盘瞬间亮起一圈暗红色纹路,竟以玉簪为引,反向释放出一段残缺的银灰印记。
“你疯了?”墨玄皱眉,“那是‘影契’的信号!主动外发,等于告诉对方‘我中招了’!”
“他们本来就知道。”云逸神色平静,“我只是让他们以为,我还蒙在鼓里。”
果然不到十秒,那三个隐藏的身影开始移动。不再是悄然逼近,而是大摇大摆走入结界,动作僵硬却不慌乱,仿佛在上演一场早已排练好的戏码。
灵悦眼神一冷,剑未出鞘,寒气已顺着剑身蔓延而出,在地上凝出细密霜花。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阵心另一侧,与云逸形成呼应。
墨玄冷哼一声,拔出两把匕首插于地面,随即从葫芦中倒出几滴透明液体,滴落在阵法四角。液体落地即燃,腾起淡紫色火焰,火苗歪斜指向西北方向。
“找到了。”他眯起眼,“操控者躲在那边山坳里,至少五里开外,但精神链接不稳——刚才那一波共振,让他露了破绽。”
苏璃悄然抽出一根银簪,指尖一摸,簪尖渗出血珠。她轻轻一弹,血珠飞出,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落在其中一名黑衣人肩头。那人毫无反应,可苏璃立刻闭眼,眉头微蹙。
“我能顺着体内的‘线’追溯回去一点。”她低声道,“但只能维持三息。”
“够了。”云逸说,“三息足够。”
他猛然合掌,玉簪震动,阵盘爆发出刺目强光。刹那间,整个营地仿佛被拉入某种奇异节奏——灵悦的剑鸣、墨玄的药火、苏璃的血线,尽数随着云逸体内符文的律动一同震颤。
三个黑衣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按下暂停。
“断!”云逸喝道。
灵悦剑出半寸,一道冰刃凭空斩下,精准切断其中一人颈侧看不见的“丝线”;墨玄甩手掷出一枚毒丸,击中第二人胸口,毒雾瞬间腐蚀其体内经络;苏璃双指并拢,空中一划,最后一根血线应声崩裂。
三人齐齐跪地,身体剧烈抽搐,随后化作三团焦黑灰烬,腾起阵阵腥臭黑烟。
“死了?”灵悦皱眉。
“不。”苏璃摇头,“只是断了连接。他们的主人还能再次唤醒。”
话音未落,其中一团灰烬忽然颤动,竟缓缓重新凝聚成形,虽只剩半张脸,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果然留了后手。”墨玄冷笑,拔起匕首就要补上一刀。
“别杀。”云逸伸手拦住,“让他走。”
“你说什么?”灵悦看向他。
“让他带句话回去。”云逸盯着那具残躯,声音平静,“就说——考生收到了试卷,但觉得题目太简单,建议出卷人亲自下场。”
那傀儡怔了几秒,忽然转身,踉跄几步,真的朝着山林深处逃去。
营地重归寂静。
墨玄收刀入鞘,拍了拍手:“你就这么放他走?不怕暴露位置?”
“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哪。”云逸收回玉簪,指尖有些发烫,“从第一份‘贺礼’送来的那天起,我们就从未真正隐蔽过。”
灵悦沉默片刻,忽而开口:“所以接下来,他们会换方式?”
“一定会。”苏璃抚了抚发间的银簪,神情认真,“傀儡只是明面上的棋子,接下来该用看不见的手了。”
云逸点头,闭目调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符文仍在微微震颤,仿佛有什么正顺着玉简的裂痕,悄然渗入。
他没有睁眼,只是轻声说道:“全员二级戒备,不动阵盘,不追敌踪。等他们下一步。”
墨玄靠回断墙,酒葫芦重新挂好,手指却始终搭在最短那把匕首上。灵悦依旧伫立场心,剑未归鞘,呼吸平稳。苏璃退回角落,七根银簪归位,摄魂铃系紧。
火堆将熄未熄,地上三道焦痕冒着最后一点余烟。
云逸盘坐中央,手中紧握玉簪,左耳的朱砂痣微微发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险过去之时,他忽然睁眼,望向南方天际。
那里,一朵本不该出现的乌云,正缓缓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