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从哑奴消失的震惊中回过神,云逸手中的断剑只剩剑柄,上面干涸的血迹摸起来发黏。大伙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玉简上。
云逸没有松手,缓缓将剑柄插入祭坛的石缝。剑身嗡鸣不止,仿佛被无形之力死死拽住。他闭了闭眼,左耳那颗红痣忽然渗出一滴血珠,顺着脖颈滑落,啪地砸在地上,化作一道金线,缠上玉简边缘。
玉简搁在他膝上,黑如深夜,表面符文蠕动,宛如虫行。那些纹路原本静止不动,可金线一触,顿时活了过来,乱窜、重组,拼出几行无人能识的古字。云逸试着运转《圣体灭天诀》前篇,刚催动体内金符,脑中便如针扎般刺痛,似有小刀在颅内搅动。
“不行。”他低声道,额上渗出冷汗,“这东西……不是靠功法读的。”
墨玄蹲在一旁,捻起一撮毒粉洒向玉简。话音未落,毒粉刚一接触便轰然炸开,扭曲着反弹回来,将他指尖灼得焦黑。
“操!”他甩着手,啐了一口,“连毒都不吃的玩意儿,还他妈碰不得。”
苏璃指尖轻抚银簪,六根簪尖微微震颤。她开口:“它只认你。刚才你插剑那一瞬,里头有股气息……像是在嗅你的血味。”
灵悦站在三步之外,袖中手指摩挲着那片青玉铃碎片。忽然,她说:“让我试试。”
众人一怔。
她已走上前,取出玉铃,轻轻按在玉简一角。刹那间,玉简表面纹路剧烈震颤,蓝光一闪。她咬破指尖,血滴落下。
血未散开。
悬于半空,微微轻颤,似被某种力量牵引。下一瞬,蓝光与金光自血珠中迸发,顺着符文疾走,那些杂乱无章的字迹竟开始排列整齐,逐渐清晰。
三行古字浮现:
“功成非于室,须借战场气;
灵根虽残缺,承劫方可继;
双生同源者,一死一不归。”
云逸眉头紧锁,眼神骤然一凝。
墨玄咬牙:“好家伙,这不是功法,是判词。”
苏璃盯着最后一句,声音压低:“双生同源……说的是你和夜无殇?”
无人应声。字迹仍在发光,越发明亮,仿佛在等待回应。灵悦的血顺着玉简流淌,脸色略显苍白,却始终未退。
“它认我。”她轻声说,“不是因为铃,而是……我体内的凝心丹。”
云逸猛然抬头。
她望着他,目光平静:“十年了,你每月十五放在窗台的瓷瓶,我一直留着。药里有你的灵力,它感觉到了。”
墨玄撇嘴:“所以这玩意儿挑的不是血缘,是因果?”
“是羁绊。”灵悦纠正,“它要的不是练功的人,是‘守誓的那个’。”
云逸低头,手指抚过玉简背面。半朵血莲缠金莲的印记,与心口那道虚影严丝合缝。他忽然想起哑奴最后写下的字——“你拿到的,不是终点”。
不是终点,是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将玉简放平,双手覆上,开始运转《圣体灭天诀》第一重。金纹自肋骨蔓延,在皮下织成网状。玉简发烫,符文再度颤动,竟与他体内金流同步,一抽一抽地响。
就在功法即将深入之际,天色骤暗。
祭坛上空猛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柄残缺的血斧自虚空中劈下,煞气冲天。云逸本能横剑格挡,断剑撞上斧刃,金光与魔气轰然炸开,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血屠的斧。
墨玄甩出三张毒符,毒雾腾起,封住裂缝。苏璃六根银簪飞出,红光织网,卡住裂口边缘。灵悦手中玉铃碎片化作冰墙,勉强挡住外溢的魔气。
“他人没来。”墨玄咬牙,“用斧子当引子,撕了道口子。”
云逸盯着裂缝,黑雾涌出,缠上手臂,往金纹缝隙里钻。他强行中断功法,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它不想让我练。”
“不是不想。”苏璃凝视裂缝深处,声音微颤,“是它知道……一旦你开始,就必须在真正的战场上完成。”
灵悦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没得选。”
墨玄冷笑:“可战场在哪?现在就杀上魔宗老窝?”
云逸停下动作。
他低头看向断剑,剑面映出自己——左耳红痣,眼底却闪过一丝金光。他忽然抬手,剑尖点地。
金光顺着石缝蔓延,直指祭坛深处那座空石台。台子早已空置,玉简也已被取走。可金光触及底座的瞬间,嗡地一声轻响。
云逸眼神一凝。
他走回去,蹲下,手指抚过底座边缘。一道细若发丝的裂痕几乎不可见。他将玉简贴了上去。
刹那间,背面的血莲金莲印记微亮,裂痕中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古字:
“钥在心,不在剑。”
他怔住。
灵悦走近,低声问:“什么意思?”
云逸未答。他忽然想起哑奴最后的笑容,想起那块褪色的布角,想起十年前雪夜,他摔断肋骨,濒临昏厥时,有人为他盖上那块布,塞进一颗温热的糖葫芦。
誓未断,钥不开。
他闭眼,默念三声“凝心丹”。
玉简骤然发烫,金光自裂痕喷涌而出,直冲云霄。整座遗迹剧烈震动,地面浮起无数残影,皆是披甲执刀的战魂,目光如炬。
云逸睁眼,声音低沉如自地底传来:“它要的不是修炼……是战场。”
墨玄咬牙:“夜无殇等的就是你动功法。”
苏璃簪尖微颤:“裂缝里……还有东西在看。”
风穿废墟,灰烬盘旋。玉简之谜刚解,前路却愈发幽暗。
云逸攥紧断剑,剑柄上的血,还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