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下的雾气翻涌得厉害,像煮过头的米粥,踩一脚便咕嘟冒泡。云逸走在最前,左耳那颗红痣发烫,仿佛被人用针尖戳着。
“这台阶……吃人不吐渣。”墨玄一脚踏空,险些跪倒,手撑在墙上,沾了一掌滑腻的青苔,“谁把地牢修得像肠子?还一抽一抽的?”
灵悦没出声,剑穗上的碎片在雾中轻晃,像是风未动而铃先响。她忽然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蓝光“啪”地劈开前方浓雾——雾散了,却映出云逸十岁那年的画面:三个黑衣人围拢上来,刀光闪烁中,他满脸血污,蜷缩在墙角。
“假的。”灵悦声音冷冽,“专挑你最不敢想的来刺。”
云逸没停下,反而加快脚步。掌心泛起金光,顺着台阶向上蔓延,黑雾一触即炸,噼啪作响,如同被烫熟的虫子抽搐挣扎。
“你这是拿命当打火机使?”墨玄嘟囔,“省点力气吧,别到最后连烟都点不着。”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圆坛矗立在禁地中央,地面刻着半幅纹路,形状竟与云逸左耳的痣一模一样。若将那痣比作钥匙,这纹便是锁芯。
“这东西……熟得让人头皮发紧。”云逸低声说道。
坛上坐着一具尸骸,战甲残破,甲片上依稀可见“圣体”二字。双目紧闭,却令人脊背生寒,仿佛随时会睁开。
苏璃手腕上的银簪猛然一震,七根红丝齐刷刷指向那具尸身。
“它……在叫你。”她的声音发虚。
云逸不语,径直上前。每走一步,甲片上的符文便亮上一分。待他站定,尸身骤然一颤,眼眶中“轰”地燃起血光!
一掌袭来,快得连灵悦都未能看清。云逸却不动,伸手迎上,掌心与掌心相贴。
金纹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尸身。那尸体僵住,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似在挣扎。
“我还活着。”云逸直视那空洞的眼眶,“你不用守了。”
尸身微微晃动,仿佛听见了什么。灵悦眼神一紧——甲缝间刻着一行小字:“悦守三年,勿念。”
她指尖微颤,未言语,却将剑穗攥得更紧。
墨玄绕到侧面,忽然“啧”了一声:“这脖子上的疤……我当年缝的就是这儿。”他抬头看向圣女,“你信不信,这玩意儿是拿活人当模子浇出来的?”
圣女不答,银针刺入尸腕。针上浮起灵纹,竟与云逸体内的纹路完全一致。
“不是尸。”她收回银针,声音冰冷,“是克隆体。用你的血、骨、根,一点一点养出来的替身。”
云逸没愣,反倒笑了:“所以夜无殇天天闻我头发,不是变态,是拿去喂它?”
墨玄翻白眼:“你还能不能正经点?这东西随时能把你抹了!”
话音未落,尸身猛然仰头,咆哮震得地面颤抖。六条虚臂撕裂空气,直扑云逸!
灵悦横剑挡在前方,却被一掌击飞,铃铛碎片脱手,洒落半空。
“想动他?”她咬破指尖,血珠飞溅,七片残片悬停空中,排列成北斗之形,剑气织网,霜气凝结,瞬间将尸身冻结。
“寒渊锁魂阵?”墨玄瞪大眼,“你藏得够深啊。”
“闭嘴。”灵悦指尖轻颤,支撑得吃力,“再啰嗦,拿你当祭品。”
圣女趁机再探,银针刺入尸心。这一次,针上灵纹与云逸体内完全同步,连跳动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不止是克隆。”她脸色发白,“它是你将来的尸体。被魔气啃噬,被圣体反噬,被命运碾碎……最终的你。”
云逸凝视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伸手轻轻抹去甲上的尘灰。
“你是我的结局?”他笑了笑,“那我得活得比你久。”
话音刚落,轰——!
一柄血斧破空而下,带着尖啸,狠狠钉入尸心!
斧面上“云逸”二字迸出血光,化作两条红链,如闪电般缠住他双臂,猛然一拽!
“操!”云逸被拖得踉跄,肌肉绷紧,金光暴涨,拼死抗衡,仍被拽出三步,左耳痣裂,血丝顺着脖颈滑下。
“这斧头还认亲?”墨玄拔刀欲砍,被灵悦一把拦住。
“别碰!”她瞳孔泛蓝,“血链带毒,沾上便烂到骨头。”
眼看云逸即将被扯入尸身,一道灰影闪现。
哑奴的魂魄浮现而出,佝偻着身子,右手握着半截竹简。他不开口,只将指尖轻轻点在云逸眉心。
竹简触额,云逸猛然清醒,脑海一片澄明。
“守灵,不是守尸。”哑奴喉间震动,声音低沉,“你是活人,不是它的归宿。”
云逸深吸一口气,双臂猛力一挣,金光炸裂,锁链寸断!
他踉跄后退,抹去耳畔血迹,盯着那被斧穿心的尸身,冷笑:“夜无殇,你费这么大劲,就为让我看看自己死后的模样?口味挺重啊。”
此时,祭坛上的水镜忽然波动。
镜中,夜无殇端坐魔窟,手中香囊静静躺着。下一瞬,香囊里的那缕头发无风自动,如剑般刺向镜面!
咔——!
裂痕如蛛网蔓延,镜面将碎未碎,映出半张扭曲的脸。
“你逃不掉。”他的声音从缝隙中渗出,温柔得令人发寒,“你的命,早刻在我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