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
三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让据点通道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岩砺的脸色明显变得严肃,连青栀的呼吸都微微一窒。
李逸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该来的总会来,王铮之事,木渊的试探,终究需要有个说法。
在岩砺的带领下,他们穿过更加森严的守卫,来到一处位于据点深处、由漆黑巨石垒成的殿宇前。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铁画银钩的匾额——“执法”二字,笔锋锐利,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
踏入殿内,光线骤然黯淡。两侧墙壁上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更添几分阴森。大殿尽头,三名身着玄黑色劲装、面容冷硬的老者端坐于高椅之上,目光如鹰隼,瞬间锁定在走进来的李逸身上。
居中一人,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气息赫然是宗师巅峰,比木渊更胜一筹。他左侧的老者体型壮硕,太阳穴高高鼓起,右侧的老者则瘦削如竹,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哒哒声。
岩砺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执法长老,人已带到。” 他指的是居中那位枯槁老者。
枯槁老者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岩砺,直接落在李逸身上,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你便是李逸?”
“是。”李逸不卑不亢,微微拱手。体内,膻中星窍悄然运转,新生的星力流淌,抵御着这大殿无形的威压。伤势恢复近三成,实力虽只恢复一成五,但精气神已非前几日可比。
“王铮执事修为被废,体内残留诡异力量,可是你所为?”枯槁老者开门见山,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是。”李逸坦然承认,“当时情况危急,王执事欲夺晚辈性命与同伴机缘,晚辈为求自保,不得已动用秘法反击。”
“秘法?”左侧那壮硕老者声如洪钟,带着质疑,“何等秘法,能越境废掉宗师中境?据幸存弟子所言,你当时已是强弩之末!”
“此乃晚辈保命底牌,不便透露。”李逸语气平静,“若非王执事逼人太甚,晚辈也不会动用这伤及自身根本之法。”
右侧那瘦削老者停止敲击扶手,阴恻恻地道:“据闻你身怀异宝,能引动上古战魂,更能于血月屏障下开辟生路。王铮或许正是察觉此点,才欲探究。你既身负如此重宝与隐秘,投入我净尘院麾下,方是正理,何以抗拒木长老好意,莫非心中有鬼?”
话语如刀,直指核心。不仅坐实王铮抢夺之行为“探究”,更将李逸的抗拒与“心中有鬼”挂钩。
李逸心中冷笑,知道这才是审问的关键。他抬起头,目光直视三位执法长老,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晚辈流落此地,身负血仇,只求恢复伤势,寻找归途,不愿卷入任何势力纷争。身怀何物,皆是晚辈私事,与净尘院无关。至于抗拒……若真心招揽,何须屡次试探,甚至在这蕴灵池中暗藏窥伺之法?”
最后一句,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目光扫过大殿角落的阴影。他感知到,那里有一股与蕴灵池中同源的阴冷意念,正悄然潜伏。
此言一出,三位执法长老脸色微变。那枯槁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李逸一眼,并未否认,只是冷冷道:“牙尖嘴利。即便如此,你重伤本院执事,亦是重罪。按院规,当废去修为,囚入黑狱!”
森然的杀气瞬间弥漫大殿!岩砺脸色一白,青栀更是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挡在李逸身前。
“厉长老!”青栀急声道,“李逸虽有错,但事出有因,且他曾助我等脱困,于据点有功!岂能因王铮一人之过,便如此重罚?”
“院规森严,不容徇私!”枯槁老者厉长老语气冰冷,“功是功,过是过!”
殿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李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青栀那微微颤抖却坚定的背影,又看了看面色变幻的岩砺,心中了然。这执法堂,恐怕也非铁板一块,木渊的势力与这执法长老之间,必有龃龉。
他轻轻拉开青栀,上前一步,与三位长老对视,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虚弱,却更有一种看透世情的嘲讽:“废去修为?囚入黑狱?然后呢?诸位长老莫非以为,晚辈那点保命的底牌,是依靠修为存在的吗?”
他话音未落,体内膻中星窍猛地一震!并非爆发力量,而是将其存在,以及那新生的、迥异于此界武道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出了一丝!
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古老、浩瀚、仿佛源自星辰本源的特殊波动!
同时,他刻意引动了灵魂深处,那属于白衣残影的、冰冷死寂的契约烙印,让其散发出了一丝微不可查、却足以让强者心悸的规则气息!
刹那间,整个执法大殿的温度仿佛骤降!那幽蓝色的火焰都为之摇曳!
三位执法长老同时脸色剧变!尤其是居中那位厉长老,深陷的眼窝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是……规则烙印?!还有这力量本质……”他死死盯着李逸,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李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无法暴露巡天镜,但这新生的星窍和白衣残影的契约,正好可以用来唬人!他要让这些人知道,他李逸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晚辈无意与净尘院为敌。”李逸收敛气息,语气恢复平静,“只想求一个养伤的机会,之后自会离开,绝不牵连贵院。若诸位长老执意要按‘院规’处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长老,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恐怕结果,未必是诸位想看到的。毕竟,有些力量,一旦失控,最先波及的,恐怕就是这据点本身。”
赤裸裸的威胁!
但配合着他刚才释放出的那一丝诡异气息,这威胁显得无比真实。
大殿内一片死寂。三位执法长老脸色阴沉,眼神交换,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意念交锋。
李逸的话,半真半假,却正好击中了他们的顾虑。一个身怀未知传承、可能与上古存在牵扯、甚至被种下规则烙印的人,其危险性远超寻常流放者。强行镇压,代价难以预料。尤其是,此子似乎还与木渊那边不对付……
半晌,厉长老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干涩,却少了几分杀意:“你伤势未愈,暂且留在据点养伤。期间,不得随意走动,需随时接受执法堂问询。待伤势稳定,再议去留。”
这是妥协了。暂时不处置,但也变相软禁。
“多谢长老。”李逸微微躬身,心中松了口气。他赌赢了。暂时安全了。
“岩砺,带他回去,严加看管。”厉长老挥挥手。
“是。”岩砺应声,带着李逸和青栀退出执法大殿。
走出那阴森的大殿,重新感受到据点内相对“正常”的空气,李逸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瞬间的气息外放与言语交锋,对他心神的消耗,不亚于一场恶战。
“你……”青栀看着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她同样感受到了李逸刚才释放出的诡异气息。
“我没事。”李逸摇摇头,看向岩砺,“岩队长,接下来要麻烦你了。”
岩砺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好自为之。”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回到那间熟悉的石室,石门再次关闭。
李逸盘膝坐在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自己如同走在钢丝上,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
他闭上双眼,全力催动星殛诀。膻中星窍缓缓旋转,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虽然缓慢,但星火已燃,他相信,终有燎原之日。
而与此同时,在据点另一处隐秘的静室内。
木渊长老听着手下关于执法堂结果的汇报,脸上那惯常的和蔼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
“规则烙印……星辰之力……”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中寒光闪烁,“此子身上的秘密,比想象的更深。厉老鬼想息事宁人?哼……”
他沉吟片刻,对阴影处吩咐道:“去,将‘青木源心’与‘上古战魂’残念同时现身的消息,还有此子身怀异宝、疑似掌握离开此地关键的情报,悄悄放出去……范围,不限于三号据点。”
阴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是。”
木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无法掌控,那便……将这潭水彻底搅浑!让所有人,都来争抢这条可能存在的“鱼”!
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