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世子秦风抱拳而立,姿态恭敬,眼神却锐利如鹰,试图从李逸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然而,他只觉得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两口古井,不仅看不透,反而隐隐映照出他自己心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隐瞒。
李逸的星殛之瞳并未全力催动,但仅凭其自然流转的洞察力,已足够捕捉到秦风体内那缕精纯的幽冥气息,以及真气运转时那细微的滞涩。这绝非寻常伤势或修炼所致。
“世子远来辛苦。”李逸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援军既至,当以守关为重。关外北蛮虽暂退,其心不死,地底更有异状,不可不防。”
秦风心头微凛,李逸直接点出地底异状,是意有所指,还是掌握了什么情报?他按下疑虑,沉声道:“末将明白!已命援军接管部分防务,加固城防。只是……”他略微迟疑,“关于那地底异状,不知巡天使大人有何高见?我军中修士,对此似乎……束手无策。”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地底冥土投影,试图试探李逸的底细和态度。
李逸目光扫过他,那缕幽冥气息在星殛之瞳下无所遁形,如同白纸上的墨点。“高见谈不上。不过,那东西的力量根源与北蛮萨满同出一脉,皆源自幽冥。寻常修士真气属性不合,自然难以应对。”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倒是世子,似乎对幽冥之力,并非全然陌生。”
秦风脸色瞬间微变,尽管他极力克制,但那一闪而逝的惊惶与体内气息的瞬间紊乱,没能逃过李逸的眼睛。
“大人说笑了,”秦风强自镇定,“末将久在军中,与北蛮厮杀,接触过一些萨满邪术,对其气息略有感知罢了。”
“是吗?”李逸不置可否,不再追问,转而道:“既然如此,关防之事,便有劳世子与张将军协同。本使伤势未愈,需闭关数日。若无要事,不必打扰。”
这是送客的意思。
秦风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多问,只得躬身告退。走出房间,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后背竟已被冷汗浸湿。那位巡天使,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秘密。
房间内,影枭低声道:“他在说谎。”
“嗯。”李逸闭上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体内的幽冥气息很精纯,绝非仅仅‘接触’过那么简单。更像是……被某种高等阶的幽冥存在留下了印记,或者,进行过某种交易。”
联想到北蛮萨满提到的“冥土之渊”和“黑暗尊主”,以及潜藏在地底的冥土投影,秦风在此刻出现,绝非巧合。
“要盯着他吗?”影枭问。
“不必。”李逸摇头,“他若真有异动,反而能引出背后的东西。当前首要,是恢复我的伤势,以及……弄清楚那冥土投影的真正目的。”
它盘踞地底,驱使北蛮,绝不仅仅是为了攻破一座铁壁关。
接下来的几日,铁壁关表面看似平静。援军的到来提升了士气,城防得到加强。秦风表现得兢兢业业,与张魁配合也算默契,仿佛真的只是一心为国戍边。
但李逸通过星殛之瞳,能清晰地“看”到,关内地脉之中,那属于冥土投影的阴冷能量,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而隐蔽的方式,向着关内渗透。它的目标,似乎并非直接破坏城防,而是……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在布置着什么?
同时,他也注意到,秦风偶尔会独自一人,在夜深人静时,于关内一些偏僻角落徘徊,其体内的那缕幽冥气息,在这些时候会变得格外活跃。
李逸没有打草惊蛇,他一边利用星殛之瞳的洞察力,更加精微地引导体内残存的星殛之力修复伤势,一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星核的裂纹在缓慢弥合,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稳定了下来。他对星殛之力的掌控,也因这细致的“内视”与引导,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第五日深夜。
李逸正在调息,忽然,星殛之瞳自主传来警示——地底那冥土投影的能量,出现了不正常的剧烈波动!与此同时,他感应到秦风正悄然离开住所,朝着关内西北角一处废弃的军械库方向潜去。
那里,靠近关内最大的一条地脉支流!
李逸眼中寒光一闪,终于要动手了吗?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一晃,已融入夜色,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废弃军械库内,灰尘遍布,残破的兵甲堆积如山。秦风站在库房中央,脸上再无平日里的英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挣扎与痛苦交织的扭曲。他手中握着一枚漆黑的骨符,骨符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正散发着浓郁的幽冥之气。
“尊使……我已按您吩咐,将‘引脉符’带至此地……求您……放过我妹妹……”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库房,声音颤抖地低语。
“桀桀桀……放心……待冥土通道打开,尊主降临,你妹妹自然无恙……”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仿佛直接从地底传来,在库房中回荡。
是那冥土投影的声音!
原来如此!秦风是被胁迫的!那冥土投影竟以他妹妹为要挟,逼他携带这所谓的“引脉符”进入铁壁关,试图利用此地地脉,打开某种通道!
“开始吧……将你的血,滴在符上……”那声音催促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秦风脸上挣扎之色更浓,但想到生死未卜的妹妹,他最终还是颤抖着抬起手,咬破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朝着那黑色骨符滴去!
就在血滴即将触及骨符的刹那——
“嗤!”
一道凝练的金红色指风,如同凭空出现,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滴鲜血之上!指风中蕴含的星殛之力瞬间将鲜血蒸发,并将那黑色骨符震得脱手飞出!
“谁?!”秦风骇然变色,猛地回头。
只见李逸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库房门口,月光从他身后照入,勾勒出他挺拔而危险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冷冽的微光,正平静地看着他。
“巡……巡天使大人!”秦风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与虎谋皮,终被虎噬。”李逸声音冰冷,目光越过秦风,投向那幽深的地面,“你以为,它真的会守信放过你妹妹?”
“你懂什么!”秦风仿佛被戳到痛处,嘶声道,“我妹妹在他们手上!我没有选择!”
“选择,一直都有。”李逸一步步走近,星殛之瞳已锁定了地底那团因计划被打断而骤然狂暴起来的能量源,“只不过,你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
地底,那冥土投影显然被激怒了!
“坏我好事!你们都要死!”
轰隆!
整个军械库剧烈摇晃,地面龟裂,浓郁如墨的幽冥之气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无数惨白的骨手从裂缝中伸出,库房内残破的兵甲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发出金铁摩擦的刺耳声响,悬浮起来,对准了李逸和秦风!
冥土投影,要强行现身,杀人灭口!
面对这恐怖的景象,秦风已是面无人色。
李逸却只是冷哼一声,星殛之瞳全力运转,瞬间看穿了这幽冥领域的能量节点与那冥土投影藏身的核心位置。
“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
他并指如剑,体内修复了近半的星殛之力汹涌而出,化作一道凝练无比、仿佛能撕裂空间的金红剑罡,并非攻向那些骨手或悬浮的兵甲,而是直接刺入了地面某处看似毫无异样的裂缝!
这一剑,精准、狠辣,直指要害!
“噗——!”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痛苦而惊怒的闷响!那喷涌的幽冥之气猛地一滞,充斥库房的骨手和悬浮兵甲也瞬间失去了力量支撑,哗啦啦掉落一地!
军械库的震动停止了。
但李逸的神色却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星殛之瞳清晰地“看”到,地底那冥土投影的核心,虽然受创,却并未被摧毁。而且,它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分解、消散?
不,不是消散!是……转移!
它放弃了这处据点,正在将自身力量,通过地脉,向着铁壁关外,北蛮大营的方向急速遁去!
它要跑?!
李逸眼中厉色一闪,岂能让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