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黑色玉佩碎裂的声响,清脆得令人心寒,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
虚空之中,漆黑的漩涡疯狂扩张,转眼间已遮蔽了小半个山谷天空。原本星穹之力驱散的压抑感,以百倍千倍的强度倒卷而回,甚至更甚!那漩涡深处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冰冷、死寂、吞噬一切生机的绝对虚无之意,仿佛那是世界的终点,万物的坟墓。
“九幽绝域……”慕容雪扶着李逸,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手中的“秋水凝霜”剑感受到那死寂气息,发出低微的哀鸣,剑身上的流光都黯淡了几分,“传说连接着九幽死寂之地,万物归墟之所!独孤信,你疯了!开启此通道,引来的死寂之气会侵蚀一切,这片山谷,乃至周边区域,都将化为死地!你也绝无幸理!”
独孤信单膝跪地,以“破军”刀强撑着身体,闻言抬起头,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混合着血迹,显得格外狰狞:“咳咳……本督纵横一世,岂会没有后手?这‘九幽引’虽险,但本督自有秘法可保一时无恙!而你们……”他目光扫过李逸、慕容雪,以及挣扎着聚拢过来的白虹和影枭,充满了怨毒与快意,“就在这九幽死气中,化作枯骨,连同这星兽一起,成为本督野心的陪葬吧!得不到,便毁掉!”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黑色漩涡中心,一缕灰黑色的气流如同触手般缓缓探出,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失去了色彩,连光线都被吞噬。下方地面的草木,甚至岩石,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生机,变得灰败、腐朽,最终化为齑粉!
那死寂之气尚未完全降临,但其带来的毁灭预感,已经让所有人灵魂都在战栗。
“妈的,这老疯子!”白虹骂了一句,想提刀冲上去拼命,却牵动伤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蜡黄。影枭沉默地站在阴影里,但紧握匕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面对这种超越寻常武力范畴的天地之威,他的隐匿与刺杀之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逸强行压下因透支而产生的眩晕感,大脑飞速运转。独孤信的话不能全信,但九幽通道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硬抗?连独孤信巅峰时期都未必敢直面九幽死气,他们现在状态极差,更是绝无可能。逃离?这通道的气息锁定似乎笼罩了整个山谷,而且死寂之气蔓延速度极快,能否在彻底被吞噬前逃出去还是未知数。
难道刚刚看到一线生机,就要彻底葬身于此?
不甘!强烈的不甘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心脏!他还没有找到身世之谜,还没有真正踏上强者之路,还没有守护好身边的同伴……还有那只刚刚与他建立起灵魂共鸣的星兽……
星兽!
李逸猛地转头,看向深坑旁那道残破却依旧散发着星辰光辉的身影。
此时,星兽也正望着那恐怖的黑色漩涡,巨大的眼眸中,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有对那死寂本能的厌恶,有深深的哀伤,还有一种……仿佛早已预料到某种结局的释然?
它似乎感受到了李逸的目光,缓缓转过头,看向李逸。那一刻,通过那尚未完全断绝的灵魂连接,李逸清晰地“听”到了一个苍老而疲惫,却又充满决绝的意念:
“孩子……守护……契约……延续……”
紧接着,星兽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攻击独孤信,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扬起了那仅存的、闪烁着晶莹光芒的玉角!这一次,玉角上燃烧起的,不再是星辉,而是一种……本源的生命之火!是它作为星辰之灵,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所积累的全部生命精华!
“吼——!”
一声贯穿天地的悲鸣,不再是威胁,而是告别,是献身的决绝!
燃烧的生命之火与它残存的星辰之力完全融合,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温暖到极致、也悲伤到极致的乳白色光柱,冲天而起!这道光柱,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义无反顾地,径直射向了那正在不断扩张、散发出恐怖死寂之气的九幽通道漩涡!
“它要做什么?!”慕容雪失声惊呼。
独孤信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星兽会如此决绝。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乳白色的光柱撞入漆黑漩涡,并没有引发爆炸,而是如同甘霖落入焦土,如同阳光驱散黑暗!那冰冷死寂的漩涡,竟被这蕴含着星兽全部生命与星辰本源的光柱,硬生生地阻挡了扩张的趋势!
乳白色的光芒与灰黑色的死寂之气在漩涡中心激烈交锋、互相湮灭!光芒所及之处,死寂之气的蔓延被遏制,甚至隐隐有被逼退的迹象!星兽在以自身的存在为代价,净化、封印这九幽通道!
“不!停下!”李逸瞬间明白了星兽的意图,他嘶吼着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慕容雪死死拉住。
“李兄!不行!那是它燃烧生命的最后光辉,靠近只会被一起净化!”慕容雪泪流满面,她感受到了星兽那股牺牲自我、守护一切的悲壮意志。
白虹和影枭也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与星兽并无交情,但此刻,这古老生灵的牺牲,同样击中了他们内心最深处。
星兽庞大的身躯,随着生命之火的燃烧,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星辰沙砾般,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它转过头,最后看了李逸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嘱托,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安宁。
仿佛在说:我的使命,完成了。未来的路,交给你了。
“契约……延续……”那苍老的意念最后在李逸心间回荡,然后彻底消散。
乳白色的光柱持续冲击着九幽漩涡,将其不断压缩、净化。最终,在星兽身躯完全消散的刹那,那恐怖的黑色漩涡发出一阵剧烈的扭曲,然后猛地收缩,化作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虚空中。
天空,恢复了原本的暗红色调,但那吞噬一切的死寂气息,已然无踪。
山谷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星辰余晖,以及地面上那片被星兽生命之火净化后、显得格外干净的圆形区域,证明着刚才那悲壮的一幕曾经发生。
星兽,消失了。为了阻止九幽降临,它燃尽了自己的一切,形神俱灭。
李逸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星兽消失的地方,心脏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那股通过灵魂连接传来的温暖与守护之意,似乎还未完全散去,但连接的另一端,已经空空如也。一种巨大的悲伤和失落,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获得了星陨传承,却永远失去了这位刚刚缔结契约的古老伙伴。
慕容雪松开了拉着他手臂的手,默默垂泪。白虹拄着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影枭的身影从阴影中完全显现,望着那片空无,眼神复杂。
而另一边——
“不——!我的星兽!我的九幽之力!”独孤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充满了无法接受的疯狂与愤怒!他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算到星兽会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毁掉了他所有的图谋!星兽没了,九幽通道也被封印,他自身重伤,秘法反噬,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他猛地看向李逸,眼中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都是因为你!小辈!若不是你,星兽怎会……本督要你偿命!”
困兽犹斗!独孤信竟然不顾重伤之躯,强行提起最后一丝罡气,挥舞着黯淡的“破军”刀,如同疯魔般,朝着失魂落魄的李逸扑了过来!这一击,毫无章法,却凝聚了他所有的恨意与不甘,快如闪电!
“李逸小心!”慕容雪惊呼,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白虹和影枭也脸色大变,距离稍远,救援不及!
眼看那蕴含着独孤信最后疯狂的一刀,就要劈中李逸的后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李逸猛地转过身!
他的眼中,不再是悲伤和空洞,而是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星兽的牺牲,同伴的危机,将他的情绪推到了顶点!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
而是迎着那劈来的刀锋,直接一拳轰出!
这一拳,看似朴实无华,却引动了体内刚刚平息下来的星辰之力,更引动了周围空气中残留的、星兽消散后留下的星辰余晖!拳锋之上,星光点点,仿佛承载着星兽最后的意志!
“轰!”
拳刀相交!
没有金铁交鸣之声,只有一声沉闷的巨响。
独孤信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玄黑麒麟铠的护心镜,连同后面的血肉,被一股凝练到极点的星辰拳劲,直接洞穿!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出现在他胸前,前后透亮!
“破军”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独孤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眼中的疯狂、怨毒、不甘,迅速被死灰之色取代。这位雄踞北凉、野心勃勃的都督,终究没能实现他的野心,陨落在这片星陨之地。
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李逸缓缓收回拳头,看着独孤信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沉重。
山谷中,再次陷入寂静。
风,不知何时起了,吹拂着血腥与尘埃,也吹拂着幸存者劫后余生的脸庞。
战斗,似乎终于结束了。
但真的结束了吗?
李逸抬起头,望向山谷之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岩壁,看到了更遥远的北方。独孤信死了,但北凉的铁骑犹在,天下的纷争未止。而星兽以生命为代价传递给他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守护契约与未解的星空之谜。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