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冰冷、潮湿、带着泥土与腐朽气息的空气从耳畔呼啸而过。林风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唯有手中“戍土令”传来的微弱暖意,如同茫茫寒夜中的一点星火,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
噗通!
剧烈的撞击感传来,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某种粘稠、冰凉,却又带着奇异浮力的液体。巨大的冲击力让林风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但也让他从深度昏迷中被强行激醒。
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衣衫,钻入四肢百骸,甚至试图侵蚀丹田内那黯淡的元婴。林风猛地一个激灵,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刺骨的冰寒,奋力挣扎着向上浮起。
“林道友!”云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关切与虚弱。她同样落入了这诡异的液体中,月光宝轮自动护主,散发出朦胧清辉,将周围的液体稍稍排开,形成一个不大的安全区域。
林风抹去脸上的水渍,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环顾四周。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地下暗河之中,河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暗黄色,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如同血管般的漆黑流质,散发着与那黑色罗盘同源的、令人不适的虚黯气息。河水冰冷刺骨,蕴含着浓郁的土行灵气,却同样被那股死寂与侵蚀之意污染。
头顶并非天空,而是封闭的、看不到尽头的岩石穹顶,一些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苔藓零星分布,提供了些许照明,让这地下空间显得更加幽深诡秘。暗河两侧是湿滑的岩壁,看不到任何出路。
“这里就是戍岳前辈地图上标记的地脉通道?”云璃蹙眉,感应着河水中那矛盾的灵气与死气,“但这条地脉……似乎已经被严重污染了。”
林风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他手中的“戍土令”在此地微微震动,与周围环境产生着共鸣,但那种共鸣之中,也夹杂着一种“哀鸣”般的悲戚。显然,戍岳前辈镇守的地脉节点,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抵挡住虚黯的侵蚀,这条地脉,已然半废。
他尝试运转功法,发现此地灵气虽浓,但那被污染的驳杂能量根本无法直接吸收,反而需要耗费更多心力去抵御其侵蚀。伤势在冰冷的河水和虚黯气息的双重作用下,恢复得极其缓慢。
“必须先离开这条河。”林风感觉自身的体温和灵力都在被河水快速带走。他强提一口气,与云璃一同,向着最近的一处河岸游去。
河岸是一片相对干燥的碎石滩,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两人脱离河水,都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并未轻松。这条暗河不知通向何方,前后皆是一片黑暗,神识在此地同样受到压制,只能探查到数十丈范围。
“戍土令可有指示?”云璃看向林风手中的令牌。
林风凝神感应,戍土令在此地确实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沿着暗河,向下游。那种感应,比在碎星流中要清晰得多。
“往下游走。”林风做出决定。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两人稍作调息,服下丹药,便沿着碎石遍布的河岸,小心翼翼地向下游走去。通道曲折,时而宽阔如广场,时而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岩壁上那些幽蓝苔藓的光芒,映照着河水中流淌的漆黑丝线,仿佛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蠕动,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
沿途,他们看到了一些令人心惊的景象。河岸边的岩石上,偶尔会出现一些被黑色晶体覆盖的区域,那些晶体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精纯却极度邪恶的虚暗之力。甚至在一些角落,还能看到一些被完全石化的、形态怪异的骨骼,骨骼表面也覆盖着同样的黑色晶体,显然是被此地浓郁的虚黯气息侵蚀所致。
这里,已然成了一片被遗忘的、缓慢死去的土地。
行走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通道骤然变得开阔,暗河在此汇入了一片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泊的水色更加深沉,近乎墨黑,湖中心区域,甚至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散发着强烈吸力和侵蚀意念的黑色旋涡!
而就在湖泊对岸,隐约可见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出的、高大的洞口。洞口被一层土黄色的、略显黯淡的光幕封锁着,光幕上符文流转,散发着与戍土令同源的力量,顽强地抵抗着从湖泊,尤其是从那黑色漩涡中弥漫过来的虚黯侵蚀。
那光幕之后,似乎别有洞天!
“出口!”云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然而,林风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片黑色的湖泊,尤其是湖中心的漩涡。
规则碎片在此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无比的警告与排斥!
戍土令也在微微震颤,传递出“危险”、“源头”的意念!
那旋涡之中散发出的气息,比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虚黯之力都要精纯、都要庞大!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微型的、尚未完全苏醒的“虚黯之种”!或者说,是那真正“虚黯之种”延伸至此的一个……污染核心!
想要到达对岸的出口,必须穿越这片被高度污染的湖泊!
而湖泊之中,那黑色的湖水,以及湖中心那恐怖的漩涡,无不预示着致命的危险。
林风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伤势,在靠近这片湖泊后,竟然有加重的趋势,那无形的侵蚀意念无孔不入。
他看了看手中光芒略显急促的戍土令,又看了看对岸那苦苦支撑的土黄色光幕,最后目光落回那令人心悸的黑色旋涡。
生路就在眼前,却隔着这片死亡之湖。
如何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