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夫妇离开后，叶琳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脸上浮现出疲倦之色。
“唉... ...”
她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手指轻揉额头。
“叮咚... ...”
手机微信收到新消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不会被设置免打扰功能。
叶琳点开一看，嘴角露出笑意,是关系最要好的表妹苏雅发来的。苏雅是姑姑叶芸最疼爱的女儿。
“琳，菲儿把 AI 动画做出来了，我发给你。”
“这么快，不愧是美术专业的高才生。”
很快，一段视频动画发了过来。叶琳点开，画面是苏雅的孩子红菲儿为叶氏企业萃金阁制作的 AI 动画，用以介绍萃金阁的历史文化。
画面展开：
隋开皇十七年冬?松陉岭（今努鲁儿虎山）
雪粒子裹着北风，像无数小石子砸在叶老栓脸上。
他缩在岩缝深处，怀里的黑石头冻得硌人，指腹被石头边缘磨出的血口子，一沾寒气就钻心地疼。
三天前，他从营州屯垦地逃出来。
官府说给 “垦荒者” 分良田，到了才知是片连草都长不活的乱石岗。
同来的五个山东老乡，两个冻毙在雪地里，两个被契丹游骑掳走，只剩他揣着块从乱石岗捡的黑石头，困在这努鲁儿虎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意识渐渐模糊时，他听见 “窸窣” 的扒雪声。
睁眼一看，岩缝口蹲着只白兔 —— 通体雪白，连爪子尖都没半点杂色，琥珀色的眼珠亮得像浸了月光，正歪着头，盯着他怀里的黑石头。
“是…… 是兔仙？” 叶老栓的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只能用气音嘀咕。这关外的狐貉野兔小兽多是灰褐毛色，这般纯然的白，实属罕见。
他只在屯垦地老人口中听过 “雪山灵兽” 的传说。
白兔没怕他，反而轻步走进岩缝，冰凉的鼻尖蹭了蹭他冻僵的手指。奇异的暖意突然从指尖蔓延开来，像揣了团刚燃起来的炭火，顺着胳膊往心口钻。紧接着，白兔竟人立起来，前爪在他手心里轻轻划了个圈 —— 倒像人的指尖，带着点温润的气息。
叶老栓只觉一股暖流从丹田涌上来，冻麻的手指骤然有了知觉。他下意识握紧黑石头，指尖竟 “透” 过石皮，“看” 到了里头的景象：一层半指厚的粗石裹着，里头藏着团昏黄的光，沉甸甸的，像坠着块实心的金疙瘩。
“金？是真金？” 他猛地坐直，血冲上头顶，黑石头 “当啷” 一声掉在雪地上。
再抬头时，白兔不见了。
雪地里站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女子，发间别着支木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雪莲。
“你这气脉，倒配学‘断金手’。”
女子开口，声音清润得像山涧的泉水。
叶老栓愣在原地。
她抬手一招，地上的黑石头便飞进掌心。
指尖在石皮上轻轻一抹，硬邦邦的石头竟像酥饼似的裂开，露出里头足有拳头大的黄金，在雪光下泛着暖光。
“关外的金藏得深，靠凿靠砸摸不到真东西。得用‘气’探 —— 方才你掌心发热时，便是气脉通了指尖，能‘看’透石皮。”
女子把黄金和黑石头的碎皮都塞回叶老栓手里，又递过一油布包：“这里有‘断金手’心法和龙形玉牌。
你回营州开家金铺，就叫‘萃金阁’，只收真金，不做假活。
铺子里设个神龛，不用供佛道像，就摆只白瓷兔，每日供些清水、鲜果和香烛 —— 山里的小家伙们，也得有口吃食。”
叶老栓刚要追问 “小家伙们是谁”，女子已转身走进雪幕。很快便没了踪影。
半年后，营州城的 “萃金阁” 开了张。
叶老栓在铺子后堂设了个紫檀神龛，里头摆着只白瓷神兔 —— 姿态和努鲁儿虎山里的白兔一模一样，琥珀色的眼珠是用琉璃料嵌的，在烛火下总像在轻轻转动。
每日打烊后，他都亲自焚香、换清水、摆鲜果，对着灵兽像作揖。
临终前，叶老栓把断金手心法和一块刻着龙形纹的玉牌传给儿子，枯瘦的手按住儿子的掌心，声音断断续续却格外郑重：“咱这断金手，不是凡人传的…… 是仙长所赐。龛里的白兔，要世世代代供着，莫忘了仙长的恩，莫忘……”
“萃金阁” 的白瓷兔龛一直留在后堂。
叶家传说，每当雪天，若有机缘，就能看见一个穿白色道袍，怀里抱着白兔的女子，站在北塔下。
画面至此结束，这只是做好的一部分，后续还有更多内容。
叶琳认真看完，对这段叙述非常满意。
她点开微信，找到红菲儿的头像，直接发了个 9999.99 元的红包。
啊哈，谢谢姨！”
“加油。”
“嗯！”
接着，她给苏雅发去语音，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约她明天过来商谈。
同时，她又通知了二叔、三叔，约他们明天一同前来。
忙完这些，叶琳起身来到内室,那里是叶家仙堂。萃金阁仙堂是叶家禁地，只有掌事人才能进入。
紫檀龛里的白瓷兔像的眼晴，在香雾里闪着光。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萃金阁小会议室的红木长桌旁坐满了人。叶琳坐在主位，左手边是两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二叔叶明诚、三叔叶明远，他们是父亲叶明海的弟弟。
右手边的少妇，发尾带着自然的卷度，正是叶芸的女儿苏雅。
桌尾坐着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是二叔、三叔家的孩子叶峰、叶磊，两人正玩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先看这个。” 叶琳按下遥控器，幕布上播放的正是红菲儿制作的动画。
叶明诚、叶明远看得频频点头。
叶峰跷着二郎腿，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嘴里不时发出 “啧” 的轻响,正在刷游戏，队友的嘶吼声从听筒漏出来，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动画里叶老栓在雪地挣扎的画面闪过，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低声对旁边的叶磊嘀咕：“这 AI 做的还不如我昨晚看的动漫，太拉胯。”
叶磊比叶峰小两岁，正埋着头刷短视频。
屏幕里女主播的热舞看得他眉飞色舞，手指在屏幕上点个不停，礼物特效接连弹出。听见叶峰的话，他抽空抬了抬眼，目光在幕布上扫了半秒就落回手机：“可不嘛，没劲。这故事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说罢还嗤笑一声，完全没注意到叶明诚、叶明远的脸色已黑沉得像块铁。
“啪！” 叶明诚猛地一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茶杯盖 “叮当” 作响。“你们俩给我把手机收起来！” 他指着叶峰的鼻子，声音带着火气，“菲儿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为家族做事，你们俩二十好几的人了，除了打游戏、刷视频还会干啥？瞧瞧你们，哪有当舅舅的样子！你们…… 唉，气死我了，我…… 我……”
“二哥，二哥，好了好了，都是孩子，别生气。磊磊，快把手机放下。”
叶峰被吼得一哆嗦，悻悻地把手机揣进裤兜，嘴里嘟囔着 “知道了爸”，眼神却瞟向窗外，满是不耐烦。叶磊更直接，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闭了嘴，只是嘴角撇着，明摆着不服气。
叶明远在一旁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看似打圆场实则添火：“小峰、磊磊，这动画讲的是咱叶家的根。你们虽然从小就听这个故事，但得时时记在心里,当年祖辈在山里受的苦，可不是为了让后人坐享其成的。”
这话戳得叶峰脖子一梗，刚想反驳，却被叶琳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表姐。这恐惧，除了从小就有的血脉压制，更多是源于实力上的碾压。别说他一个毛头小子，就是父亲和三叔对上叶琳，也得规规矩矩，不敢乱摆架子。
幕布上的画面切到那双红底黑色的高跟鞋，鞋跟处磨得发亮的金属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叶芸失踪时发现的那双。
“这鞋……” 苏雅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幕布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屏幕上的纹路。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鞋跟内侧有个极小的‘芸’字刻痕，是妈妈亲手刻的。”
她侧过头，眼眶微微发红，“没错，是妈妈的鞋。”
叶琳点头，按下遥控器换了张特写：“老金夫妇从一个叫德颐的人手里收到这鞋。” 她抬眼看向叶明诚和叶明远，“奇怪的是，鞋上的灵气很淡，但能确定,符文没有损坏，却像是被人用特殊手法将鞋里的灵气给收走了。”
“吞噬灵气” 叶明诚皱紧眉头，“难道是冲着‘断金手’来的？” 叶老栓传下的规矩里，龙形符文与断金手心法相辅相成，是沟通天地灵气的专用符文。没了灵气滋养，断金手的修炼就会止步不前。
叶明远放下茶杯，指尖在桌沿轻叩：“当年四妹家失窃，金银和钱分毫未动，只少了玉牌、四妹的这双鞋，现在鞋冒出来了，玉牌呢？” 他看向苏雅，“小雅，你再想想，妈妈失踪前，家里还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苏雅摇头，眉头微皱：“妈妈不让我接触家族生意，更不让我练习断金手。异常的事……那次只是少了鞋和妈妈的一个机关木盒，里面有没玉牌，我也说不清。”
她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不过…… 有次我偷穿妈妈的鞋，总觉得脚底板发烫，像踩着团小火苗。”
“那是灵气在护主。” 叶琳接过话，“这鞋是用努鲁儿虎山的山金打造，与玉牌都是开启努鲁儿虎山白兔宝藏的钥匙。现在鞋出现了，意味着藏起它的人，要么是当年的窃贼，要么…… 是知道更多内情的人。”
叶峰在桌尾嗤笑一声：“就你们信什么白兔宝藏，那就是个民间传说。就算找着鞋又怎样？十几年的旧案了，说不定我姑姥姥早……”
“住口！混账东西！” 叶明诚厉声打断，脸色铁青。叶芸是家族禁忌，谁也不敢在苏雅面前说半句不吉利的话。
苏雅却反常地平静，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我相信妈妈还活着。这鞋既然出现，就是线索。” 她看向叶琳，“琳姐，我想见见那个叫德颐的人。我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鞋藏着黄金的。”
叶琳点头：“已经让人去查他的底细了。” 她的目光落在叶明诚和叶明远身上，“二叔、三叔，锦城那边最近动静不少，这鞋的消息，怕是瞒不住。我们要小心。”
叶明诚、叶明远点点头，叶明远的手指在茶杯沿上不自然地转了半圈,谁都知道，锦城一脉盼着叶琳出岔子，盼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何尝不是。
送走众人后，苏雅单独留了下来。
她凝视着幕布上妈妈的鞋子，眼眶又热了。叶琳递过一张纸巾，
“小雅，下午我们去会会他。”
“琳琳，先不要冲动。”
“爸？”
“大舅？”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坐着轮椅从内室转出，轮椅被一个壮汉推着，稳稳当当，没有一丝声响。
来人正是叶琳的父亲，叶明海。
“先不要急。我感觉这人很不一般，又不太确定。琳琳，小雅，你们看看这个。”
“嗯。”
叶明海递过手机，示意叶琳播放里面的一段录相。
叶琳接过来，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影像,正是那天德颐买了老阚的旧手镯后，用酒精湿巾擦拭镯子表面的画面。
“小雅，琳琳，你们看出什么了？这是老阚发来的。”
“他…… 这镯子…… 怎么可能？爸，他就那么擦擦，就能发现里面的老坑翡翠？这太扯了吧。”
“是凑巧吗？”
“更不可能。阚叔是什么人？他的眼睛就是 ct 机，能让他走眼的东西，怎么会这么明显。”
“嗯，这人握镯子的姿势太稳了。” 他指着屏幕，“看他手腕翻转的弧度，不像普通人。”
叶琳递过一杯茶。
叶明海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杯沿：“他指尖在金属接缝处点了几下，那是‘探脉门’的指法，是练武人才懂的触感辨别法。”
画面里，德颐的小臂有若隐若现的淡青色筋络。
“看到没？” 叶明海继续说，“他说话时太阳穴青筋微动，那是内息运转才会有的血脉搏动。我练武四十年，内劲刚达‘易筋’境，都做不到让灵力在体表形成可见波动。”
叶琳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猥琐的家伙，竟然是个武林高手。幸亏自己没有冲动，这要是下午贸然去找他，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他身上的灵力波动…… 像哪种路数？” 叶琳的声音有点发颤。自幼受父亲熏陶，她多少懂些武术常识，如今也时常练习内家拳。
叶明海盯着屏幕里德颐的面孔，茶盏中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很像叶家的‘断金手’，比四妹的还要精妙。这怎么可能？”
叶明海再次陷入沉思。叶家断金手对体质的要求极严，只有练出气脉的人才能突破瓶颈。他和二弟、三弟都没有这个天赋，虽说他内力充沛、武学造诣颇深，但在气脉的研习上，他不但没突破，更是差点走火入魔，虽保住了性命但双腿却成了瘫痪。
“阿凯，你去安排人探探这个德颐的底。”
“是。”
他身后的壮汉恭恭敬敬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