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嘉儿盯着酒杯里晃动的倒影,酒馆昏黄的灯光在她的伤痕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季风能听出那底下藏着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
“在暮光闪闪前往坎特洛特后,我依旧待在苹果园”
“当时,我们只觉得是平日里少了一个要好的朋友”
酒馆里安静得可怕,连壁炉里的柴火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暮光闪闪蜷缩在季风怀里,独角处微微发烫,仿佛那些回忆正在灼烧她的灵魂。
季风的抚摸顺着她凌乱的鬃毛缓缓下滑,每移动一寸都带着令人心颤的轻柔。
那些因紧张和痛苦而纠结的发丝在他蹄下渐渐舒展,暮光闪闪的脸颊染上薄薄的绯色,像是晚霞在雪地上投下的第一抹暖光。
季风能感觉到她绷紧的肌肉在自己蹄下慢慢放松,就像冻土在春日里悄然解冻。
当他无意间碰到她耳后的敏感处时,暮光闪闪突然发出一声幼驹般的轻哼,随即羞赧地把脸埋进前蹄里。
掌心下的温度让季风恍惚意识到,即便经历了那么多黑暗与伤痛,暮光闪闪骨子里那份纯真从未消失。
“果然,还是看了就让人心头柔软的小马啊。”季风继续抚摸,像穿越前抚摸小动物一样。
穿越而来的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对一位雌驹意味着什么。
“直到那一天,一匹浑身是伤的皇家护卫闯进来,告诉我们一个震惊的信息”
“塞拉斯蒂娅公主死了,暮光闪闪也失踪了。”
她的蹄子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水壶掉在地上,惊飞了一群蝙蝠。”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之后,天空好几天都是黑夜,后来才知道那是露娜公主第一次独自操控日月,她没能让太阳按时升起。”
暮光闪闪的呼吸变得急促,季风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苹果嘉儿似乎没注意到,继续用那种平淡得可怕的语调说着:“小马谷整整三个月没响起晨钟。”
“云宝的彩虹在云层里碎成雨滴,瑞瑞的绸缎蒙了灰,连碧琪的鬃毛都耷拉下来了。”
“我们谁都不肯相信,那个教会我们什么是友谊的公主,那个总在图书馆熬夜到天亮的书呆子...”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过了好几秒才继续,
“会那么突然的消失在异国的风中。”
季风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将暮光闪闪更深地拥入怀中。
苹果嘉儿终于转过头来,翡翠色的眼睛直视着他们:“后来边境传来更可怕的消息,说那些披铁甲的畜生把小马当成食物。”
“我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梦见你被锁在坎特洛特的废墟里,野蛮的食肉小马正在一块块的撕扯你的血肉。”
酒馆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窗户咔咔作响。
苹果嘉儿的目光又飘远了:“日月更替混乱后 ,苹果园的生意开始不景气。”
“史密斯婆婆得了重病,离我们而去。”
“最艰难的时候,小蝶也离开了。她走时留给我一篮青苹果,说能缓解噩梦...呵,那些梦魇哪里是苹果能治好的?”
她的蹄子无意识地抚过左眼的伤疤,“后来云宝也走了,说是要去加入什么闪电飞马队,我猜她只是受不了看着小马谷一天天腐烂。”
“碧琪...碧琪疯了,她一直在说你没死,强行拉着路过的小马为你举办派对。”
酒馆老板悄悄往这边瞥了一眼,又赶紧缩回柜台后面。
苹果嘉儿的语气突然变得锋利:“高利贷的马匪烧房子那晚,苹果丽丽的小木马还在窗台上转着。”
“火光照亮了大麦哥眼角的泪,他冲进去时还在喊会好的都会好的...”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后来我在溪边洗蹄子,总错觉水里漂着彩虹色的鬃毛——那是丽丽去年生日时甜贝儿给她的发带。”
暮光闪闪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季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他从未想过小马谷的悲剧会如此...如此具象化地展现在眼前。
“现在我的鞍包里总装着两把蹄铁。苹果嘉儿用蹄尖轻轻敲了敲腰间,”一把用来赶路,一把用来讨生活。
“有时候在无名酒馆醒来,会错觉听见你说友谊魔法...”她苦笑着摇头,
“可睁开眼只看见墙上的通缉令,画着我布满半个脸的疤痕和三千金币的悬赏。”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酒馆彻底陷入昏暗。
苹果嘉儿终于把目光完全转向暮光闪闪,翡翠色的眼睛在阴影中微微发亮:直到今天傍晚,一匹信使小马带着你的信找到我。
苹果嘉儿慢慢站起身,酒馆的地板在她蹄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看着暮光闪闪,又把目光落在季风身上:“所以...这就是你们来找我的原因?她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久违的、近乎脆弱的情感,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之后?”
季风张开嘴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感到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温热的棉花,那些在心底酝酿了千百遍的话语此刻全都化作无声的震颤。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即将压垮一切时,酒馆的门突然被撞开。
凛冽的夜风卷着雪花灌进来,一同闯入的还有一匹天蓝色陆马——她的彩虹鬃毛在脑后狂乱地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