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驿的房间内，气氛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寒冷几分。
寒寂谷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冰锥，随时可能落下。幽冥殿的阴影则在暗处徘徊，伺机而动。龙影初入北境，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寒寂谷势大，我们绝不能硬拼。”老陈面色凝重，打破了沉默，“为今之计，或许……可以考虑与霜语商会合作？那个钱满楼，看起来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或许能通过他们的渠道，获得庇护或者离开的方法。”
红姑却摇了摇头，忧心忡忡：“与虎谋皮，风险太大。霜语商会背景复杂，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万一他们转头就把我们卖给寒寂谷，岂不是自投罗网？”
影子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如同蛰伏的匕首，只等凌尘一声令下。
凌尘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眼神深邃。他何尝不知道与霜语商会交易的风险？但眼下，他们确实需要情报，需要资源，需要一条安全的出路。韩烈虽然暂时维持了堡内秩序，但不可能永远庇护他们。寒寂谷的耐心是有限的。
“风险与机遇并存。”凌尘缓缓开口，声音沉稳，“霜语商会求财，寒寂谷要人，目的不同。只要我们给出的价码足够打动钱满楼，让他觉得与我们合作比卖给寒寂谷更有利可图，就有一线生机。”
他看向红姑：“红姑，你设法联系钱满楼，就说我有一笔关于‘冰凤异动’和上古遗迹的重要交易要与他面谈，地点……由他定，但必须在堡内公开场所。”
公开场所，能最大程度避免对方黑吃黑。
“是，先生。”红姑领命，立刻着手去办。
凌尘又看向老陈和影子：“老陈，你继续留意堡内各方动向，特别是冰牙佣兵团和堡主府的反应。影子，你的任务不变，盯死寒寂谷分部和幽冥殿的暗桩，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安排妥当后，凌尘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小脸依旧有些苍白的灵儿。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一股温和的混沌龙元渡了过去，驱散她心中的寒意和恐惧。
“灵儿，害怕吗？”凌尘柔声问道。
灵儿用力摇了摇头，大眼睛里虽然还有一丝残留的惊惧，但更多的是依赖和信任：“有叔叔在，灵儿不怕！”
凌尘心中微暖，摸了摸她的头：“灵儿，你的体质特殊，在这北境是福也是祸。从今天起，叔叔教你一套收敛自身气息的法门，叫做《敛灵术》，你要认真学，以后除非必要，尽量不要让外人感知到你的特殊，明白吗？”
“嗯！灵儿明白！”灵儿乖巧地点头。
凌尘当即便将《敛灵术》的基础口诀和运功路线传授给灵儿。她的宝灵根悟性极高，加上与北境寒气天然的亲和力，学起来竟是飞快，不过一个时辰，便能初步将周身那丝微弱的“冰灵之体”气息收敛大半，若不仔细探查，只会觉得她是个资质不错的普通小女孩。
这让凌尘稍稍松了口气。
傍晚时分，红姑带回消息。钱满楼同意见面，地点就定在霜语商会名下的一间茶楼“听雪轩”，时间为一个时辰后。
“他答应得很痛快，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找他。”红姑补充道，“而且，他特意强调，是‘单独’与先生您面谈。”
“单独？”老陈皱眉，“先生，小心有诈。”
凌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无妨，在堡内公开场所，他不敢明目张胆动手。你们在茶楼外接应即可。”
一个时辰后，华灯初上。雪狼堡内的夜晚比白日更冷，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巡逻的雪狼卫脚步声在寒风中回荡。
听雪轩位于堡内相对繁华的一条街道上，装饰雅致，门口挂着两盏散发着暖光的灯笼。凌尘独自一人，踏入了茶楼。
立刻有侍者迎了上来，显然早已得到吩咐，恭敬地将凌尘引至二楼一间僻静的雅阁。
雅阁内温暖如春，燃着价格不菲的宁神香。钱满楼早已等候在此，他换了一身更加华贵的紫色锦袍，正悠闲地烹着茶，见到凌尘，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凌小友果然是信人，快请坐，尝尝这‘雪顶寒翠’，可是北境难得的灵茶，能静心凝神，抵御寒气。”钱满楼亲自为凌尘斟上一杯碧绿色的茶汤，香气清冽。
凌尘在他对面坐下，并未去动那杯茶，开门见山道：“钱管事，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我今日前来，是想与贵商会做一笔交易。”
钱满楼眼中精光一闪，放下茶壶，笑道：“小友快人快语，老夫佩服。不知小友想交易什么？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我需要三样东西。”凌尘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关于‘万载玄冰窟’和‘噬渊’入口最准确的情报和地图。第二，安全离开雪狼堡，并避开寒寂谷耳目前往冰原深处的路线和方法。第三，足够五人使用三个月的‘赤血酒’和‘定风盘’。”
钱满楼听着，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凌尘要的这三样，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尤其是前两样，更是涉及北境最核心的机密和与地头蛇寒寂谷的对抗。
“呵呵，小友胃口不小啊。”钱满楼轻轻摩挲着茶杯，“万载玄冰窟乃是北境禁地，凶险万分，其内地形变幻莫测，准确的地图……价格可不低。至于‘噬渊’……恕老夫直言，那更多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即便真有，其入口也绝非易与。而避开寒寂谷……这可是在老虎嘴边拔毛啊。”
凌尘神色不变，淡淡道：“霜语商会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会在北境屹立不倒了。开价吧。”
钱满楼盯着凌尘看了片刻，忽然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地图和路线，包括物资，老夫可以做主，给你打个折扣，算你……五百中品灵石。”
五百中品灵石！这几乎是一个北境中小家族一年的全部收入！堪称天价！
凌尘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钱满楼：“钱管事，这个价格，恐怕不是诚心做生意的态度。”
钱满楼哈哈一笑，话锋陡然一转：“当然，如果小友愿意用另一样东西来交换，前面所说的一切，老夫都可以分文不取，甚至，还可以额外赠送小友一件保命之物！”
凌尘眼神一凝：“何物？”
钱满楼的目光变得幽深，缓缓吐出三个字：“冰——灵——体！”
雅阁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凌尘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钱满楼：“钱管事，莫非是在说笑？”
钱满楼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杀意，脸上笑容不变，但身体却微微绷紧，连忙摆手道：“小友息怒，息怒！老夫绝非此意！寒寂谷霸道，强夺他人亲眷，我霜语商会也是看不惯的。”
他话虽如此，但凌尘心中冷笑，看不惯？不过是利益不够，或者不想正面与寒寂谷冲突罢了。
“那钱管事是何意？”凌尘语气依旧冰冷。
钱满楼压低声音，如同鬼魅般说道：“老夫不要那小女娃。只要……她的一滴‘心头精血’！”
“什么？！”凌尘眼中寒光爆射！心头精血，乃是修士一身精气神所系，对于特殊灵体而言，更是蕴含其本源奥秘！抽取心头精血，对本体伤害极大，甚至会损及根基！这钱满楼，其心可诛！
“小友先别动怒，听老夫说完。”钱满楼似乎料到凌尘的反应，不慌不忙道，“我霜语商会有一秘法，可最大程度减轻抽取精血的伤害，并奉上最好的滋补丹药，保证那小女娃修养数月便可恢复，绝不影响其根基和未来道途。而一滴冰灵之体的心头精血，其价值……足以抵得上方才老夫所说的所有条件，甚至犹有过之！小友，这可是双赢的交易啊！”
他话语充满诱惑，仿佛真的为凌尘考虑周全。
凌尘沉默了。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认真权衡。
钱满楼也不催促，悠闲地品着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在他看来，面对寒寂谷的巨大压力和眼前这难以拒绝的“优厚”条件，这个年轻人没有理由不答应。一滴精血换取平安和所需的一切，多么划算。
然而，他低估了凌尘对灵儿的重视，也低估了凌尘的傲骨与决断。
片刻后，凌尘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问道：“除了这个，没有其他选择？”
钱满楼遗憾地摇了摇头：“小友，这是唯一能让商会冒着得罪寒寂谷的风险，与你交易的条件。否则，光是那份地图和路线，就不是灵石能衡量的。”
“我明白了。”凌尘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
钱满楼以为他答应了，脸上露出笑容，也站起身：“小友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们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凌尘并没有取出任何盛放精血的器物，而是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杀意。
“钱管事，”凌尘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冰原，“你的条件，我拒绝。”
钱满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沉了下来：“凌小友，你可要想清楚！拒绝我霜语商会，在这雪狼堡，你们将寸步难行！寒寂谷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是我的事。”凌尘转身，毫不留恋地向门口走去，“想要灵儿的心头精血？除非我死。”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钱满楼气得脸色发青，他没想到凌尘如此不识抬举！他猛地一拍桌子，雅阁的门瞬间被推开，两名气息强悍、面目隐藏在斗篷下的护卫堵住了门口，修为赫然都是真元境五重！
“凌小友，生意不成仁义在。但你今日，恐怕不能就这么走了。”钱满楼的声音带着阴冷，“要么留下精血，要么……留下点别的什么！”
软的不行，便要硬抢了！
凌尘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面目逐渐狰狞的钱满楼，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怎么？钱管事这是要强留我了？”
他体内混沌龙元悄然运转，气海中那缕融合了空冥石本源的空间之力微微波动。虽然同时面对两名真元境五重和深不可测的钱满楼，胜算渺茫，但他也绝非没有一拼之力，至少，他有把握搅个天翻地覆！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
“呵呵，钱胖子，你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在雅阁窗外响起。
紧接着，窗户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修长的灰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落了进来，正好站在凌尘与那两名护卫之间。
来人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脸上戴着匿神面具，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灰衣人，又是谁？
他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脸色剧变的钱满楼，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家常：“怎么？你们霜语商会现在改行当土匪了？连强买强卖这种下三滥的勾当都干得出来？”
钱满楼看到灰衣人，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他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瞬间变得客气无比：“原……原来是风……风先生大驾光临！误会，这都是误会！”
他连忙对那两名护卫挥手：“还不退下！”
两名护卫显然也认得灰衣人，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收拢气息，退到了角落，如同两尊雕塑。
灰衣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凌尘的肩膀，传音道：“小子，有骨气，对我胃口。这死胖子就是欠收拾。”
然后他转向钱满楼，懒洋洋地道：“钱胖子，这位凌小友是我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刚才说的那些地图啊，路线啊，还有什么赤血酒定风盘，赶紧的，打包一份最好的，给我朋友送去。至于灵石嘛……”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然后大手一挥：“就算我账上！”
钱满楼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色，嘴唇哆嗦着：“风……风先生，这……这不合规矩啊！那些东西价值……”
“嗯？”灰衣人鼻腔里发出一个上扬的音调，虽然隔着面具，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雅阁！
钱满楼浑身一颤，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连忙改口：“合规矩！合规矩！风先生的朋友，就是我霜语商会的贵宾！一切都按先生说的办！我马上就去准备！马上！”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雅阁，亲自去准备东西了。
凌尘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对灰衣人的身份和实力更加好奇。此人竟然能让在北境势力不小的霜语商会管事如此惧怕，他到底是谁？
灰衣人转过头，对着凌尘嘿嘿一笑：“怎么样？小子，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吧？”
凌尘深吸一口气，郑重拱手：“多谢前辈再次相助。”
“哎，别前辈前辈的叫，把我叫老了。”灰衣人摆摆手，“叫我老风就行。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那死胖子虽然暂时服软，但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呢。我送你们回去。”
有灰衣人护送，一路无话，平安回到了冰原驿。
回到房间，凌尘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告知了老陈等人，众人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霜语商会的翻脸无情，喜的是再次得到灰衣人相助，化险为夷。
“这位风先生，屡次相助，其目的……实在令人费解。”老陈沉吟道。
凌尘摇了摇头：“无论他目的为何，目前看来，他对我们并无恶意。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坚定。霜语商会的路走不通，那就只能靠自己了。好在，灰衣人强行让钱满楼提供的物资，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然而，凌尘心中清楚，灰衣人的庇护不可能永远存在。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寒寂谷的威胁，幽冥殿的窥伺，依旧如同两把利剑，悬在头顶。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在下一波风暴来临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夜色渐深，雪狼堡在寒风中沉寂。但在这沉寂之下，更多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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