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那事过后,西边杂物院的义诊点,气氛更不一样了。
来看病的人眼神里除了感激,还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警惕,互相之间都帮着留意生面孔。
裴九霄和冷月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个明着虎视眈眈,一个暗处如影随形。
苏芷面上不显,心里那根弦却绷到了极致。
她知道,对手的耐心快耗尽了。
义诊时,她更加专注,每一次施针,每一次将融合了“仁心回响”的灵力渡入病患体内,都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那股乳白色的温暖力量源源不断汇入,与她自身的混沌灵力交织、壮大,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瓶颈,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到新的层次。
夜里给墨言温养识海,成了她一天中最期待也最紧张的时刻。
他识海外围的“坚冰”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最近两次,她甚至能隐约感应到裂痕后面那沉寂意识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回应,像是被困在深海里的人,终于听到了水面上的呼唤。
“墨言大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常常在灵力流转时,于心中无声呼唤。
这晚,月色清冷。
苏芷照例将掌心贴在墨言额头,精纯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
许是日积月累到了临界点,许是她心中那份唤醒他的执念太过强烈。
这一次,那灵力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顺畅地穿透了外围的裂痕,向着那一片沉寂的黑暗深处蔓延而去!
没有遭到排斥,没有石沉大海。
她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终于汇入了一片干涸已久的河床。
虽然河床依旧空旷死寂,但她能“看”到,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识星火,正在顽强地闪烁!
就在她的灵力触碰到那点星火的刹那——
“唔……”
一声极其轻微、沙哑得几乎不似人声的呻吟,从墨言喉间溢出!
与此同时,他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搭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又无力地垂落。
但他胸膛的起伏,明显变得有力了许多!
“墨言大哥!”
苏芷又惊又喜,几乎要叫出声,连忙稳住心神,更加小心地维持着灵力的输送,试图滋养那点脆弱的意识星火。
外间守夜的裴九霄听到动静,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看到榻上墨言的反应,眼睛瞬间瞪圆了,激动得语无伦次。
“老墨!老墨你…你他娘的终于有动静了?!”
这动静也惊动了隔壁的欧阳雪和一直浅眠的冷月。
欧阳雪揉着眼睛跑进来,看到墨言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颤动的手指,小嘴张成了圆形,随即眼眶就红了,是高兴的。
冷月站在门口,抱着双臂,银瞳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希望,如同破晓前第一缕刺破黑暗的光,真实地照进了竹意苑。
然而,几乎就在墨言发出呻吟的同时,一直安静躺在隔壁、由专人看守的玉衡子,身体也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皮肤下那些漆黑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不祥气息,仿佛墨言意识的复苏,刺激到了他体内那两种邪恶的力量!
苏芷心头一紧,分身乏术!
“冷月,帮我去看看师叔!”她急声道。
冷月立刻闪身过去。
就在这时,情况发生!
竹意苑外,夜空之中,毫无征兆地传来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
“敌袭!保护殿下!保护苏姑娘!”
影七的厉喝声瞬间划破夜空!
“他娘的!还真会挑时候!”
裴九霄骂了一句,眼神却瞬间变得凶狠,长剑“沧啷”出鞘,对苏芷吼道。
“你守着老墨!外面交给小爷!”
无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涌现,直扑竹意苑!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的死士,而是真正的精锐杀手,刀光剑影在月色下泛着森然寒芒,杀气凛冽!
萧景琰布置在外的护卫瞬间与他们厮杀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混乱中,几道气息格外强悍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无视外围的缠斗,目标明确地直冲苏芷和墨言所在的主屋而来!
为首一人,身形飘忽,掌风带着一股阴柔却致命的寒意,隔空便拍向窗口!
“砰!”
窗户应声碎裂!
木屑纷飞中,那道阴寒掌力余势不减,直袭榻前的苏芷!
苏芷正全力维持着与墨言识海的连接,根本无暇他顾!
眼看那道掌风就要击中苏芷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榻上原本只是轻微动弹的墨言,眉心处那点意识星火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一股苍凉、厚重、带着守护意志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守陵人的力量,自主护主!
苍青色的光晕以墨言为中心,悍然扩散,不仅瞬间冲散了那道阴寒掌风,更是将冲到窗口的几名杀手震得气血翻腾,倒飞出去!
墨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沉稳如古井的眸子,此刻虽然带着初醒的迷茫与虚弱,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与冰冷杀意!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因为长久的昏迷和巨大的消耗而虚弱不堪,剧烈地咳嗽起来。
“墨言大哥!”
苏芷又惊又喜,连忙扶住他,将一股精纯的灵力渡入他体内,稳住他翻腾的气血。
墨言的目光有些涣散,艰难地聚焦在苏芷脸上,似乎想确认什么,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但他的醒来,无疑给所有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老墨!你总算舍得醒了!”
裴九霄一边挥剑逼退一名杀手,一边回头大吼,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外面的厮杀更加惨烈。萧景琰也带着侍卫加入了战团,剑光如龙,与那名掌法阴柔的刺客头领战在一处,一时难分高下。
冷月守在玉衡子门口,双刃翻飞,将试图靠近的刺客尽数拦下,银瞳冰冷。
欧阳雪则躲在安全的角落,小脸煞白,却努力集中精神,试图用她那特殊的感知力寻找刺客的弱点。
苏芷扶着虚弱的墨言,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侧脸,感受着外面激烈的厮杀,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沉重。
墨言醒了,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敌人偏偏选在这个时刻发动如此猛烈的袭击,是巧合?
还是他们算准了墨言会在此时苏醒,想来个一网打尽?
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袭,是危机的终结,还是更大风暴的开端?
墨言的苏醒,又能给眼下这危局,带来怎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