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裴九霄背着苏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原里狂奔,肺里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生疼。
他不敢停,身后那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像鞭子一样抽着他。
欧阳雪搀着墨言,几乎是半拖半抱。
墨言刚醒,浑身软得跟面条一样,脚下发飘,大半重量都压在欧阳雪那单薄的肩膀上。
她咬紧了牙关,细密的汗珠混着沙土黏在额发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死死撑着,不肯松手。
“裴……裴兄……”
墨言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努力偏过头,想看清裴九霄背上的苏芷。
“苏姑娘……她……”
“别废话!留着力气走路!”
裴九霄头也不回,吼声在风沙里有些失真。
“她为了救你,差点把自个儿搭进去!你他娘的好好活着,别辜负她!”
墨言浑身一震,黯淡的眼眸里涌上巨大的痛楚和自责,他不再说话,只是拼命想让自己站稳些,减轻欧阳雪的负担。
欧阳雪感觉到他的努力,搀扶的手更用力了些,低声道。
“墨言大哥,你刚醒,别急……我们、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厮杀声彻底听不见了,直到日头西斜,将荒原染上一片凄凉的橘红。
裴九霄才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勉强稳住身形,将苏芷小心地放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面。
苏芷依旧昏迷着,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裴九霄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那气若游丝的感觉让他心都揪在了一起。
“水……快拿水来!”他哑着嗓子喊道。
欧阳雪慌忙解下水囊,凑到苏芷唇边,可清水只是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根本喂不进去。
“让我试试。”
墨言挣扎着挪过来,他虽然虚弱,但医术的本能还在。
他搭上苏芷的腕脉,指尖传来的脉象让他心头猛地一沉——经脉寸断,气若游丝,元气枯竭,这……这几乎是油尽灯枯之兆!
他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哽咽,对欧阳雪道。
“找根干净的空心草茎来,一点点滴进去,不能急。”
欧阳雪赶紧去找。
墨言看着苏芷毫无生气的脸,想起昏迷前为她挡下幽冥死气的那一刻,想起醒来时看到她为了救自己而倒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伸出另一只微微发颤的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沾染了血污的发丝,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裴九霄在一旁看着,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胳膊上的伤口只是胡乱包扎了下,还在渗着血,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自己。
“现在怎么办?”
他看向墨言,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苏芷倒了,墨言成了他们中间唯一还懂医道、能拿主意的人。
墨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片刻。
“影七让我们去药王谷旧址,那里或许有师尊或玉衡子师叔留下的后手,或者有能救苏姑娘的药材或典籍。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提到玉衡子时,语气明显晦暗了一下,那个曾经的引路人,如今却成了最深的谜团和背叛。
“药王谷旧址在东边,还得穿过大半个荒原。”
裴九霄看着茫茫四野,眉头拧成了疙瘩。
“就我们现在这德行,能走到吗?”
“走不到也得走!”
欧阳雪拿着找到的草茎回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我们不能丢下苏芷姐不管!”
墨言看着欧阳雪通红的眼睛和坚定的神色,心中微动,点了点头。
“嗯,必须走。但需要找个地方稍微休整一下,处理伤口,补充体力。苏姑娘现在的情况,也经不起连夜颠簸。”
正说着,裴九霄忽然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怎么了?”欧阳雪紧张地问。
“有动静……”裴九霄压低声音,侧耳倾听。
“好像是马蹄声?不止一骑!”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魔教的人追来了?!
还是北戎的残兵?
或者是紫薇垣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裴九霄一把抄起短棍,墨言也勉力站起身,将苏芷护在身后,欧阳雪则紧紧握住了鞭子。
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荒原上格外清晰。
然而,当那几骑冲破暮色,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来的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一方敌人。
那是几个穿着打扮与中原迥异的人,骑着高大的骆驼,身上裹着防沙的粗布长袍,头上包着头巾,只露出一双双锐利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
他们腰间挂着弯刀,背后背着长弓,看起来像是常年行走在荒漠中的旅人或者沙匪?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瘦的老者,他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四人。
尤其在昏迷的苏芷和虚弱的墨言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操着一口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官话,缓缓开口:
“外乡人,你们看起来需要帮助?”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一队神秘的人马……
裴九霄握紧了短棍,没有放松警惕。
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