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太瘆人了。
像是几百个人被捂住了嘴,在极远的地方呜咽,又像是有风吹过了满是窟窿的石头,发出那种空洞又带着点凄厉的哨音。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个劲儿往人耳朵里钻,听得人后脖颈子发凉。
“这……这什么鬼动静?”
裴九霄压低嗓子,他腿疼得厉害,整个人几乎挂在墨言身上,但耳朵还竖着。
欧阳雪更是吓得往苏芷身边缩了缩,声音发颤:
“会不会……有……有鬼啊?”
墨言没回答,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苏芷身上。
他注意到苏芷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异样。
“苏姑娘?”
苏芷摇了摇头,又意识到黑暗中他们看不见,才低声道:
“玉佩……很烫。而且,好像……在跟里面的东西呼应。”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完全是危险,更像是一种沉睡的东西被惊动了,而她的玉佩,就是那个把它吵醒的“噪音”。
“呼应?”墨言沉吟了一下。
“玉衡子前辈的玉佩非同一般,它既然有反应,说明这深处的东西,恐怕与前辈,或者与‘素心’一族有关。”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定。
“进去看看。待在这里,外面那些人也可能折返。”
没有更好的选择。
四人只能沿着这狭窄、湿滑、不断向下倾斜的石缝,小心翼翼地往里挪。
路越来越难走,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全是碎石头。
那呜咽声随着他们的深入,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但还是飘忽不定,让人摸不着源头。
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气味也更重了,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味道。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似乎隐约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亮。
“有光!”
欧阳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几人精神一振,加快了些脚步。
石缝在这里到了尽头,出口被一片密集的、如同帘幕般的枯藤遮挡着。
墨言用短刃小心地拨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他就顿住了。
“怎么了?”苏芷紧张地问。
墨言让开位置,示意她自己看。
苏芷凑过去,透过藤蔓的缝隙,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外面根本不是想象中另一个山洞或者出口,而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掏空了的山腹空间!头顶极高处,有一些散发着惨绿色、幽蓝色微光的奇特苔藓或晶石,像是一颗颗诡异的星辰,提供了勉强视物的光源。而这巨大空间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圆形祭坛!
那祭坛由某种黑色的巨石垒成,分为三层,层层收拢,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和图案。祭坛四周,矗立着几根歪歪扭扭的石柱,石柱顶端似乎曾经镶嵌过什么东西,但现在只剩下空洞。整个祭坛区域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古老和荒败的气息。
而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呜咽声,在这里变得最为清晰,仿佛就是从祭坛中心散发出来的。
“这地方……邪门得很。”裴九霄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咂咂嘴评价道。
墨言率先拨开藤蔓,走了出去。苏芷几人紧随其后。
站在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更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脚下的地面是坚硬的黑石,踩上去发出空旷的回音。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那诡异的呜咽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聚焦在了中央那座祭坛上。
小心翼翼地靠近。祭坛比远处看着更加宏伟,也更显破败。许多石块已经碎裂,裂缝里长出了发着微光的菌类。
“看这些图案……”苏芷指着祭坛基座上那些模糊的雕刻。那上面刻着一些人物,似乎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有人跪拜,有人高举着双手,朝向天空……而天空之上,刻着一个模糊的、被众多星辰环绕的门户状图案。
“碧落仙府?”墨言立刻联想到了什么。
苏芷点了点头,心跳有些加速。她绕着祭坛慢慢走,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冰冷的石刻。当她走到祭坛正面,也是呜咽声最清晰的方位时,她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祭坛正面,有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石壁,上面没有刻复杂的仪式图案,只刻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古老的服饰,面容模糊,看不真切,但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态庄重。而在她心脏的位置,刻着一个清晰的、与苏芷玉佩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的凹痕!
更让人心神震动的是,这女子雕像的下方,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虽然与现代文字有差异,但结合玉佩和之前的线索,苏芷几乎能肯定那两个字是:
素心!
“是……是我的先祖吗?”苏芷喃喃自语,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胸口的玉佩。那玉佩此刻滚烫得吓人,并且开始发出一种低沉的、与祭坛呜咽声频率隐隐契合的嗡鸣。
墨言也看到了那个凹痕和文字,眼神锐利:“看来没错了。这祭坛,很可能与‘素心’一族古老的祭祀有关,甚至……可能与开启碧落仙府有着某种联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苏芷的靠近,或许是玉佩的共鸣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祭坛中心,那块刻着“素心”二字的石壁,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刺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柔和的、如同水波般的白光,迅速从“素心”二字蔓延开来,流过那女子雕像的每一寸刻痕!
嗡——!
那一直萦绕的呜咽声在这一刻陡然放大、变得清晰!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声音,而是化作了某种古老、苍凉、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吟唱!这吟唱声回荡在整个山腹空间,震得人耳膜发麻,心神摇曳!
祭坛上那些原本暗淡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被点亮,散发出各色微弱的光芒。整个破败的祭坛,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某种沉睡的力量,开始“活”了过来!
“怎么回事?!”裴九霄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试图站直,差点摔倒。
欧阳雪更是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墨言身后。
苏芷站在发光的石壁前,被那宏大的吟唱声和眼前流转的光芒所包围,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她能感觉到,手中的玉佩正剧烈震颤着,想要脱离她的掌控,飞向那个女子雕像胸口的凹痕!
她该怎么办?
是顺应这种感觉,将玉佩放上去?
还是……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更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祭坛的异动和那宏大吟唱声的响起,他们身后的来路——那条狭窄的石缝里,突然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兵器碰撞石壁的铿锵声!
“在那边!祭坛亮了!”
“快!别让他们跑了!”
是紫薇垣那些追兵的声音!他们竟然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而且听声音,人数似乎比刚才更多!
前有莫名复苏的古老祭坛,后有急速逼近的凶狠追兵。
刚刚发现的一线希望,转眼间又变成了进退维谷的死局!
墨言猛地转身,短刃横在身前,将苏芷护在身后,面对石缝出口的方向,声音低沉而紧迫:
“他们来了!准备拼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