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近,清脆,有节奏,不像野兽,更不像追兵,倒像是……
挂着的铃铛在风里响?
裴九霄屏住呼吸,从石缝往外瞄。月光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巴掌大小、长得像小狐狸似的动物,脖子上系着个小小的银铃铛,正一蹦一跳地朝着他们藏身的石洞方向跑来。
它嘴里还叼着一株闪着微弱蓝光的草药,看着灵性十足。
小兽跑到水潭边,放下草药,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开始低头喝水。
“是只……雪貂?”
苏芷也凑过来,透过缝隙看到那小东西,惊讶地小声说。
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这么漂亮通灵的小兽?还戴着铃铛?
裴九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雪貂出现得太巧了,而且它叼来的那株蓝色草药,他认得,是极其罕见的“冰心兰”,专解热毒,对他手臂的伤口有奇效!
就像……是专门送来的一样。
是谁在背后指引?
是友是敌?
那小雪貂喝饱了水,用爪子洗了洗脸,然后叼起冰心兰,竟转身朝着他们藏身的石洞裂缝跑了过来!
它似乎知道这里有人!
裴九霄猛地缩回头,握紧了短刃,示意苏芷别出声。
小雪貂跑到裂缝前,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用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往里看了看,似乎能穿透黑暗看到他们。
它没有试图钻进来,而是把嘴里的冰心兰轻轻放在洞口地上,然后用小爪子往前推了推,发出“吱吱”两声轻叫,像是示意他们拿走。
做完这一切,它转身就跑,脖子上的银铃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声,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留下裴九霄和苏芷在洞里,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什么意思?”
苏芷看着洞口那株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冰心兰,又看看裴九霄。
裴九霄盯着那株草药,眼神变幻不定。
最终,他咬了咬牙:“拿进来看看。”
他不能让苏芷冒险,自己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草药拨拉进来,仔细检查,确认无毒。
“是真的冰心兰。”裴九霄神色复杂。
“药效比蛇胆草好十倍。”
“是……是仙师派来帮我们的吗?”苏芷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玉衡子仙师神通广大,驱使灵兽送药,似乎也说得通。
裴九霄没肯定也没否定。
他走到洞口,望向小雪貂消失的方向,心里疑窦丛生。
如果真是仙师,为何不直接现身?
如果不是,那这暗中相助的,又是何方神圣?目的何在?
但眼下,这株冰心兰确实是救命的东西。
他不再犹豫,将草药交给苏芷:“捣碎了敷上。”
苏芷赶紧照办。
冰心兰的药效果然神奇,敷上后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渗入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减轻了大半,红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裴九霄长舒一口气,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些。
两人不敢在此久留,决定立刻出发,前往地图上标注的“碧落仙府”。
虽然前路漫漫,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刚刚得到的援助,尽管来源不明,心里总算有了底。
收拾好行装,两人钻出石洞,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了,恍如隔世。
裴九霄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南方:
“往这边走,先走出这片山区,找到官道再说。”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时,那只小雪貂竟然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它蹲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看着他们,脖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见他们看过来,它转身朝另一个方向——
东南方,跳了几下,然后又回头看看他们,叫了两声。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跟我走。
裴九霄和苏芷再次愣住。
这雪貂,不仅要送药,还要带路?
“信它吗?”苏芷问。
这小兽太诡异了。
裴九霄看着小雪貂清澈的眼睛,又摸了摸怀里那张神秘地图。
地图上标注的“碧落仙府”在正南方,而雪貂指引的是东南方。
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地图是死的,兽是活的。”裴九霄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跟它走看看。如果不对劲,再改道不迟。”
于是,两人一兽,组成了一支奇怪的队伍。
小雪貂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带路,铃铛声清脆悦耳。
它似乎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专挑那些隐蔽好走的小径,避开危险的陡崖和沼泽。
跟着它走,速度果然快了不少,而且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什么毒虫猛兽,连最难缠的山蚂蟥都少见。
苏芷甚至有种错觉,他们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山间漫步。
途中休息时,小雪貂还会不知从哪儿叼来一些野果或者可食用的菌类,放在他们面前。
有一次,裴九霄尝试着伸手想去摸它,它却敏捷地跳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亲近,也不远离。
走了大半天,翻过一道山梁,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山下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官道,车马来往,颇为热闹。
而官道旁边,赫然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
比清水镇繁华多了。
小雪貂停在官道边的树林里,不再前进。
它回头看了裴九霄和苏芷一眼,叫了一声,然后转身钻回密林,消失不见。
仿佛它的任务,就是将他们安全带到此地。
裴九霄和苏芷站在山坡上,望着下方的城镇,心情复杂。
这雪貂,到底是谁派来的?
为何将他们引到这城镇附近?
“现在怎么办?进城吗?”苏芷问。
城镇意味着人多眼杂,但也意味着可以补充物资,打探消息。
裴九霄观察着官道上的行人车马,又看了看城镇的轮廓,眼神锐利:“进!但得换个样子进去。我们这身打扮,太扎眼了。”
他拉着苏芷退回树林,从行李里找出两件相对完整的衣服,虽然依旧破旧,又用泥土稍微改了改容貌,尽量看起来像普通的逃荒流民。
“记住,进去之后,少说话,多看,多听。我们是兄妹,从北边逃难来的,找机会南下投亲。”裴九霄仔细叮嘱。
苏芷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这是他们离开清水镇后,第一次进入人多的地方。
两人混入官道上的人流,低着头,朝着城镇走去。
城门口有兵丁把守,盘查并不严格,他们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城镇内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久违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苏芷看着街边热腾腾的包子铺,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裴九霄摸出最后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肉包子,塞给苏芷一个。
“先垫垫,找个地方打听消息。”
两人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留意着街上的动静和人们的交谈。
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不少路人都在议论着一件事:
“听说了吗?镇南‘千金堂’的孙神医,昨晚连夜被一伙官差请走了,说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得了怪病,抽搐不止,眼看就不行了!”
“孙神医都束手无策?那怕是没救了吧……”
“唉,这世道,怪病越来越多了……”
千金堂?孙神医?怪病抽搐?
裴九霄和苏芷对视一眼,心中凛然。
看来,“阴煞散魂阵”的影响,果然已经蔓延到了更大的范围!
连知府公子都未能幸免!
这是一个危机,但或许……
也是一个混入其中、探查消息的机会?
裴九霄眼神闪烁,拉住了旁边一个正在议论的老者,赔着笑脸问道:
“老丈,请问那千金堂……在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