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吧,你们……究竟让本官做些什么?”
说完,赵秉钧手腕一翻,那柄白色戒尺缓缓消散于空中。
寂灭心中微凛,知道这老狐狸远比想象中更难对付。语气直接而压迫:
“首辅大人是明白人。如今太渊兵锋之盛,陛下亲征之决心,已无需寂灭多言。武威关破,只在旦夕。大胤倾覆,已成定局。”
他逼近一步:
“我等要的,并非首辅大人立刻倒戈。只需赵相在关键时刻,行一个方便。例如,让送往武威关的军械粮草意外延误几日;让朝中主战派的奏折偶然沉底;甚至……在杨天翔决心调遣最后底蕴援救武威关时,赵相能力陈利害,劝其固守金陵。”
句句诛心,字字逼反!
赵秉钧静静地听着,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怒意。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
“寂灭先生,你太小看我赵秉钧,也太小看法家修士的脊梁了。”
他抬起眼,直视寂灭:
“是,太渊势大,他……李凌云确实雄才。武威关或许难守,大胤或许危如累卵。但这些,不是你我能下定论之事。未到最后一刻,胜负犹未可知。”
“至于你所说的那些方便……”
赵秉钧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一旦做了,我赵秉钧便不再是赵秉钧,而是千古罪人,是摇尾乞怜、背信弃义的逆臣!届时,太渊或许会许我高官厚禄,但我赵家世代清名将毁于一旦!我赵秉钧将来有何面目立于朝堂?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他向前一步,涅盘境的气息再次微微提升:“今日,你潜入我府邸之事,本官可以当作从未发生。你带来的消息,本官也谢过了。但若要本相行此悖逆之事,暗害家国……恕难从命!”
“请回吧。”
寂灭眼中寒光闪烁,死死盯着赵秉钧看了片刻。半晌,他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好……好一个法家脊梁,好一个大胤忠臣。”
他不再多言,缓缓向后退去,身影逐渐融入院落的阴影之中。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
“赵大人,你会改变主意的。很快……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大势所趋,什么是……别无选择。”
“我……还会再来的。”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的赵秉钧。
最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这时,他运转元力,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波动,穿透院落,传向外院管家所在的厢房。
不过片刻功夫,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一个穿着深色管家服饰,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者,小跑着来到了书房院外,恭敬地躬身道:“老爷,您唤老奴?”
来人正是赵府的大管家,刘喜。他在赵府三十余年,办事稳妥,深得赵秉钧信任,府内大小事务几乎都由他打理。
赵秉钧看着他,目光复杂,缓缓开口:“刘喜啊,进来吧。”
“是,老爷。”
刘喜应声,小心翼翼地走进书院,垂手侍立。
赵秉钧并未立刻吩咐事情,而是看似随意地问道:“刘喜,你在府里……有多少年了?”
刘喜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腰弯得更低了:
“回老爷的话,整整三十一年零三个月了。当初若不是老爷您心善,从街头恶霸手中救下奄奄一息的老奴,又赐下丹药让老奴得以修炼延寿,老奴这把骨头早就不知道烂在哪条臭水沟里了。老爷的大恩大德,老奴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赵秉钧看着他那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微微叹了口气:“三十多年了……一晃眼,我们都老了啊。”
他顿了顿,话锋似乎不经意地一转:
“刘喜啊,你平日在外走动,也常听市井流言。依你看……如今这朝廷和太渊的战事,究竟如何了?”
刘喜浑身一颤,脸上立刻露出极度惶恐的神色,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老爷!老爷您折煞老奴了!老奴一个下人,怎敢妄议朝政军国大事?这……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老奴只知道伺候好老爷,管好府里,外面的事,老奴愚钝,听不懂,也不敢听啊!”
赵秉钧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而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
“恐怕……局势不太乐观啊。老夫听闻,太渊大军已增至一百四十万,兵临武威关,陛下……唉。”
他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如今这金陵城,看似太平,实则空虚。仅有十万巡防营士卒驻守。若是……若是哪一天,太渊铁骑真的兵临城下,就算启动城中所有防御阵法,恐怕……也守不了几日。”
刘喜低着头,不敢接话。
赵秉钧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向刘喜:“刘喜,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事,需早做准备。”
刘喜立刻躬身:“老爷但请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府中八郎、十三郎,还有七丫头,都是难得的修炼苗子,是我赵家未来的希望。”
赵秉钧语气凝重:
“你暗中准备一下,挑选绝对可靠的心腹之人,备好路线和盘缠。你想办法,立刻将他们秘密送走,离开大胤皇朝,直接前往炎煌帝朝!务必保住我赵家这几根苗裔,延续香火!”
刘喜身体一震,猛地抬头:“老爷!何至于此啊!情况当真……当真到了这一步吗?”
“但愿是老夫多虑了。”
赵秉钧叹了口气,脸上疲惫之色更浓:
“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温润,刻着赵字云纹的玉佩,递向刘喜。
“还有一事。”
赵秉钧的声音压得更低:“巡防营的武卫将军邱文杰,早年曾在我帐下听过几天课,算是半个学生。后来他弃文从武,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老夫……也暗中出过几分力。他此人,念旧情,知恩图报。”
他将玉佩郑重地放入刘喜手中:
“你收好此玉佩。你持此玉佩去找邱文杰,他……应该会听你的,或许能为你护送八郎他们出城,提供一些方便。”
刘喜双手颤抖地接过玉佩:“老爷……老奴……老奴记下了!定不负老爷所托!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护得几位小主子周全!”
“去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赵秉钧挥了挥手,显得无比疲惫。
“是,老爷。老奴告退。”
刘喜将玉佩小心翼翼揣入怀中,躬身退了出去。
院落中,再次只剩下赵秉钧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