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衣轻哼一声,“你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藏着掖着,能找回你孙子?”
老妇被这句话狠狠刺中,猛地抬起头,脸上那点可怜相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戾,“因为……因为那康乐戏院……私底下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丰衣眉头一蹙,“什么勾当?你是怎么知道的?”
“贩卖妇孺!”老妇从牙缝里挤出字儿,“还有……圈禁娈童!供那些达官贵人……享乐!”
轰!李丰衣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一个大胆而令人遍体生寒的猜测瞬间攫住了他。
花羽长相俊美...又失踪一个月...圈禁娈童?!
他霍然起身,修长的身影笼罩着老妇,一股难以遏制的戾气从他周身迸发出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妇被他骤然爆发的威势骇得倒退一步,随即又挺直了佝偻的背脊,脸上是彻底豁出去的疯狂:“千真万确!老身……老身当年就是干这营生的!这些黑幕,门儿清!”
她现在只想找回孙子,什么报应,什么后果,全都顾不上了!
一旁的陆红衣猛地捂住了嘴,圆睁的杏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愤怒。她一下子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这么多坏人?
李丰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波涛,声音沉得可怕:“戏院背后是谁?哪些‘大人物’常去?”
“我不知道,当年干这个买卖的时候,我只管四处‘寻货’,交给上家,其他的一概不知,也不敢问!多嘴的……都活不长!”
“你还知道些什么?”李丰衣追问。
“永春城里……除了康乐戏院……”老妇被李丰衣的气势压得喘着粗气,“城西那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慈幼堂!打着收养孤儿的幌子,背地里……背地里也是拐卖孩童的黑窝!不知多少孩子折在他们手里!”
李丰衣冷冷地看着她:“呵,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老妇顿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良久,她猛地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面上,死死抓住李丰衣的衣摆,涕泪横流,“李大人!老身……老身早已金盆洗手多年了!只想……只想找回我的孙儿,安安稳稳……过完这残生啊!
这永春城的官,除了您……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老身……老身只能指望您了!求求您!求求您了!”
她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要是让不知内情的看了,指不定就对李丰衣口诛笔伐了。
“在家等消息。”
李丰衣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他抽出衣摆,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动作干脆利落,甚至没再看地上哀嚎的老妇一眼,只对陆红衣沉声道:“头儿,我们走。”
“李丰衣!”
陆红衣紧跟上来,小脸紧绷,攥着拳头,“我们现在就过去,揭露戏院和慈幼堂的罪行,然后把这些害人的家伙统统铲除!”
“头儿,”李丰衣脚步不停,声音却异常冷静,“那样只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闻风而逃,甚至……毁灭证据。”
“那……那怎么办?!”陆红衣急得跺脚,满腔义愤无处发泄。
“暗中查。”李丰衣目光投向远处深沉的夜色,眼底深处却蕴藏着即将撕裂苍穹的风暴。
“搜集铁证,揪出所有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然后……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他顿了顿,脚步沉稳地向前迈去,“先回去,等我……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我们再开展行动。”
“哦。”陆红衣轻轻应了一声,乖乖的跟在他的身侧,二人并肩而行,走在小巷中,弯弯的月牙洒下淡淡清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回到自己的居所,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帮陆红衣安置好后,李丰衣回屋点亮油灯,坐在床上。
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他的脑海中,一个清晰而危险的行动轮廓已然浮现。
这个计划的核心,在于两个关键点:
第一,证据与黑手。
这一点的突破口就在花羽身上,只要找到花羽,就能问出常去康乐戏院“享受”的大人物有哪些,之后再想办法找证据。
第二,必须找一个职位够高、能镇得住场子的靠山!
而这样的人,其实就那么几个,总督、巡抚、学政、布政使、按察使,其他的级别就不够了。
而这五人中,单从身份上看,总督与巡抚是最优人选,可李丰衣信不过他们。
总督就不用说了,穆昆氏族的子弟到处祸害百姓,也没见他管管;而巡抚,李丰衣只在揽月楼诗会时见过一面,印象一般,不敢把希望压在他的身上。
老妇说得对,这永春城的官,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有人在,万一巡抚就是其中一个...
思来想去,李丰衣能选的,就只有学政周师了,他老人家身份和地位倒是够了,可学政是主管一省科举和教育的,不参与行政和司法。
哎!不管怎样,明天先去找周师请教一下吧。
李丰衣收束心神,就要脱去外衣准备休息。
忽听窗外一阵异样的风声掠过,烛火猛地一颤,随即熄灭。
警兆骤生!
修炼灵犀洞玄经后,他已经能将精神力外放。此时的屋中,明显多出来一道气息。
他瞬间拿起床头的配刀,锁定在来者身上,这气息...有些熟悉...
罗茜!是罗茜!
虽然屋中极其昏暗,可李丰衣还是勉强将她辨认了出来。
“公子...帮帮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显得极其无助。
李丰衣持刀下床,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身位,“我承诺过,会帮你报仇的。只是你为何突然来寻我?”
“公子,我快控制不住了...我...真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好想要...吃...人心啊!”
昏暗而寂静的房间中,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声,一股寒意从李丰衣脚底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