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啦~真有事的话,我哪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呀?”
昨日之事,她实在不能对欢竹如实相告。
并非不信任,只是不愿让对方平白担心。
这些麻烦,还是由她自己来解决更好。
“当真无碍?”
欢竹微微蹙眉,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似要辨出几分端倪。
“千真万确!”
严初瞬间开启“满级小骗子”模式,答得又快又笃定,眼睛眨都不眨。
见她应答得如此干脆,神色也瞧不出什么破绽,欢竹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想来也是,陛下日理万机,何必与她这么个小郡主过多计较。
只是,严初心里仍旧沉甸甸地堵着那桩赐婚。
圣旨已下,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轩王殿下……又究竟是作何打算?
他既未能如愿求娶严归夷,如今能得欢竹这般家世显赫、品貌双全的正妃,岂不正合他意?
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桩于他大有裨益的婚事?
严初总觉得,欢竹此番恐怕要面临一场硬仗了。
同欢竹简单说了会儿话,严初便匆匆告辞回府。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睡觉。
接连几晚都没睡踏实,今日在马车上颠簸一路,也没能补回半分精神。
此刻的她只觉得眼皮沉沉,几乎站着都能睡着。
什么事都不想管,什么人都懒得见。
眼下天大的事,也得等她好好睡一觉再说。
马车刚在沈府门前停稳,严初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困意跳下车。
眼皮耷拉着就往自己院里走,连门口小厮的行礼都顾不得回应。
她脚步虚浮地穿过回廊,一心只想扑向那张柔软舒适的拔步床。
连衣裳都懒得换,便一头栽进锦被里。
意识几乎在沾枕的瞬间就模糊起来。
窗外渐沉的暮色、檐下低语的侍女,仿佛都隔了一层暖雾,再扰不动她半分清眠。
她睡得极沉,却并不安稳。
梦里仍是纷纷扰扰的画面——欢竹含泪的眼、轩王沉冷的笑、圣旨上刺目的朱批……
还有沈淮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昏暗车厢内静静注视着她。
她翻了个身,眉心无意识地蹙紧。
……
京郊小院的屋内烛火昏黄,映着相对无言的两人。
许久未曾好好叙话的两人分坐茶案两侧,默然品着清茶,气氛略显沉寂。
“恭喜殿下,此番秋狝大获全胜。”沈淮之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声音淡淡。
为了这场秋狝的胜利,他们足足谋划了两月之久。
沈淮之此前在围场早出晚归,正是为了亲自探查围猎区的情况,布下先手。
所幸最终结果如愿,皆大欢喜。
既成功截断了轩王的头彩,也借此向朝臣们昭示——
这场夺嫡之争,璟王殿下正式入场了。
只是这月余以来,变数频生:
严初的种种行为难以预料,他自己对严初的态度屡屡失控,而轩王对严初的关注更是超出了所有预期……
诸多不可控,皆系于一人之身。
“这次我那郡主妹妹,倒真是阴差阳错帮了大忙。”
裴衍年语带轻嘲,眼中却掠过一丝真实的意外。
“我那好皇兄,还真是……用情至深。”
第三次围猎,他本已对严初搅局不抱指望,一心铆足劲要与裴衍幸见个真章。
却万万没料到,严初的中箭竟能让那位一贯冷静自持的皇兄当场方寸大乱,彻底失了章法。
他话音一顿,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侧首看向身旁之人:
“先生,那日父皇单独召见她……所为何事?”
“下官……不知。”沈淮之的回答带着几分迟疑。
他是真的不知。不知圣心何意,不知她为何中药,更不知她为何只字不提。
她将一切藏得滴水不漏,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可她分明藏了太多秘密。
她似乎并未将他偶尔的靠近和试探放在心上,哪怕发生了肌肤之亲,她仍固执地存着“和离”的念头。
她好像……
从未改变过,一直都在努力地、一步步地,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走去。
“先生在想什么?”裴衍年伸出手,在沈淮之眼前轻轻晃了晃。
他连唤两声,却始终不见回应。
回头看去,只见那人敛眸凝神,不知正思索着什么。
“无碍。”沈淮之骤然回神,敛去眼底翻涌的杂绪,声音恢复一贯的平稳,
“只是在思忖殿下接下来的布局。”
他微微一顿,将话题引回正轨:
“眼下秋狝初胜,殿下声威正隆,正是提出农商并行新政的最佳时机。”
裴衍年眼中骤然一亮,如映星火,灼灼皆是宏图将至的希冀。
“好!”他抚掌应道,“明日早朝,便依先生所言。”
“嗯。”沈淮之颔首。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太过顺利,如同被无形的手推着前行。
沈淮之垂眸望向手中的茶盏,水面微漾,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
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次日清早。
天光微亮,鸟鸣稀疏,严初缓缓睁眼,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虽然浑身仍有些懒倦,但总算不像昨日那般头重脚轻。
她拥被坐起,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又活过来了!
简单一番洗漱,严初出发了。
七日之限,只剩六日,跟催命符似的催着严初往轩王府邸赶去。
院外还蒙着雾,青石板路湿哒哒,鞋尖沾了点潮气。
严初拢着衣服蹦了两步,心里的沉劲儿还算散了些。
能暗中查探轩王底细的法子她至今毫无头绪。
除了亲自去一趟,虽不知这般贸然前往能有何收获,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沈府的府兵皆是父亲一手栽培的亲信,可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敢让他们知晓半分。
这等随时可能掉脑袋的隐秘事,一旦走漏风声,不仅自身难保,更会将父亲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上到底是为什么觉得她能查清这些事的?
禁军中高手如云,暗卫里能人辈出,哪一个不比她好用?
而且以轩王殿下多疑的性子,怕是她才登门,人家就知道她心怀不轨了。
苍天啊,她到底要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