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川之礼、黑煞渊讯与风雨前奏
客栈楼下那带着谄媚与恭敬的嗓音，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略显陈旧的楼道里回荡，也清晰地传入了二楼付无咎三人的耳中。
房间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云胤眼神一冷，看向付无咎，低声道：“主上，来得好快。”
林锋亦是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脸上带着凝重与一丝愤懑：“金川盟的鼻子，果然比狗还灵！主上，小心有诈。”
付无咎站在窗边，目光透过窗纸的缝隙，向下扫去。只见客栈门口站着一名身着锦缎长衫、面白无须、笑容可掬的中年管事，身后跟着两名捧着鎏金礼盒的精壮随从。那管事气息沉稳，竟也有筑基初期的修为，此刻正姿态放得极低，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精明与审视，却逃不过付无咎的感知。
“无妨。”付无咎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喜怒，“既然送了礼，哪有不见之理。云长老，劳你下去迎一迎，请这位管事先到楼下雅间歇息片刻，我稍后便到。”
“是。”云胤领命，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温和却疏离的笑容，转身下楼而去。
付无咎则回到自己房间，不疾不徐地换上了一件云胤之前准备的、料子稍好些的青色长衫，将周身因刚刚突破而略显外溢的气息彻底收敛，恢复成筑基中期（他依旧隐藏了部分实力）的平和状态。他深知，与金川盟这等庞然大物打交道，过分的张扬与过分的卑微都不可取，不卑不亢，方能掌握主动。
片刻后，他缓步走下楼梯。客栈掌柜早已被惊动，战战兢兢地将那金川盟管事引到了一楼唯一一间还算雅致的隔间内，奉上了粗茶。
见到付无咎进来，那管事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拱手行礼，姿态做得十足：“这位想必就是付无咎付公子吧？在下金川盟外事管事，赵明，奉我家苏夫人之命，特来恭贺付公子修为大进，道途畅通！”
他话语圆滑，只字不提方才的能量异动和功法诡异，仿佛真的只是来道贺一般。
付无咎淡淡还礼：“赵管事客气了，付某区区微末进境，何劳苏夫人挂齿，更不敢当金川盟如此厚礼。”他的目光扫过那两名随从手中捧着的、灵气隐隐的礼盒。
赵明哈哈一笑，示意随从将礼盒呈上：“付公子过谦了！能在望北川城中引得灵气微澜，岂是寻常进境？我家夫人最爱结交青年才俊，听闻公子风采，心生向往，特备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他亲自打开第一个礼盒，里面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三百块晶莹剔透、灵气盎然的中品灵石！其价值远超付无咎之前兑换的下品灵石，足以让寻常筑基修士眼红心跳。
“此乃三百中品灵石，权作公子修炼资粮，区区心意，不成敬意。”赵明笑容不变，又打开第二个礼盒，里面则是一个白玉丹瓶，“此乃三粒‘清灵丹’，对于稳固境界、平心静气颇有奇效，正合公子眼下所需。”
手笔不小！三百中品灵石，三粒品阶不低的清灵丹，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散修”来说，这绝对是难以拒绝的厚礼。金川盟果然财大气粗，这苏媚娘更是深谙笼络人心之道。
付无咎目光在那灵石和丹药上停留一瞬，心中冷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苏媚娘恐怕不只是“爱结交青年才俊”那么简单。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抬眼看向赵明，平静道：“苏夫人厚爱，付某受宠若惊。只是无功不受禄，如此重礼，付某心中难安。不知苏夫人有何吩咐？还请赵管事明言。”
赵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付无咎如此沉得住气，面对如此重礼竟能保持冷静，直奔主题。他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付公子快人快语，那赵某也就直言了。我家夫人确实有一事，想请公子考虑。”
他压低了些声音，道：“夫人听闻公子功法独特，实力非凡，正值我金川盟用人之际，诚邀公子加入我盟，担任‘客卿’一职。客卿无需处理日常杂务，享盟内资源供奉，只在盟内遇到棘手事务时出手相助即可。自由度极高，待遇优厚，远胜散修漂泊。”
果然是为了招揽。客卿之位，听起来确实自由实惠。
付无咎面色不变，问道：“不知金川盟近期，有何‘棘手事务’？”
赵明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笑道：“公子放心，近期并无特定急务。主要是为长远计。我金川盟生意遍布西北，难免会与一些不开眼的势力发生摩擦，或是探索某些险地秘境时需要高手压阵。以公子之能，正可大展拳脚。而且……”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付无咎，“成为我盟客卿，便可享受盟内信息渠道，许多外界难以打探的秘辛，比如某些上古遗迹、稀有资源产地、乃至……一些大人物的动向，都能优先获悉。”
信息！这正是付无咎目前最需要的之一！无论是寻找极阳之地救治林锋，还是打探戮天血戟和镇邪司内鬼的消息，亦或是了解问心阁内部情况，一个强大的信息网络至关重要。
付无咎心中权衡。接受招揽，无疑能迅速获得资源和信息，但也意味着被打上金川盟的标签，卷入其与其他势力的纷争，行动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监视和限制。而且，这苏媚娘目的绝不单纯，恐怕不仅仅看中他的“实力”，更对他那能引动煞气的“功法”感兴趣。
拒绝？则可能立刻得罪这位手握重权的苏夫人，在望北川行事将更加艰难，获取信息的渠道也会少很多。
思忖片刻，付无咎有了决断。他需要借助金川盟的跳板，但不能完全被其束缚。
“苏夫人美意，付某感激不尽。”付无咎缓缓开口，“客卿之位，关系重大，付某还需些时日考虑，并与同伴商议。不知夫人可否宽限几日？”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赵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脸上笑容依旧：“应当的，应当的！此等大事，自然需慎重考虑。那这些薄礼……”他指了指灵石和丹药。
“既然是夫人贺礼，付某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付无咎这次没有拒绝，坦然收下。送上门的资源，不要白不要。这也是一种姿态，表明他并非完全不感兴趣。
赵明见状，笑容真诚了几分：“公子爽快！那赵某便静候佳音。这是盟内客卿令牌的样式和基本权责说明，公子可先过目。”他递过一枚玉简，“无论公子最终作何决定，我金川盟的大门，始终为公子敞开。若有任何需要，可凭此信物到城中任何一家金川商号寻赵某。”
他又取出一枚雕刻着金川流水图案的青铜小令，作为信物。
付无咎接过玉简和令牌，道：“有劳赵管事。”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赵明一行人，付无咎回到二楼房间，将事情简单告知了云胤和林锋。
“主上打算如何应对？”云胤问道。
“金川盟是一把双刃剑。”付无咎摩挲着那枚青铜令牌，眼神深邃，“用之得当，可斩荆棘；用之不当，反伤己身。暂且虚与委蛇，利用其资源和信息，但客卿之位，不可轻易应下。我们需要展现价值，但不能被其完全掌控。”
他看向云胤：“云长老，你持此令牌，去金川盟的商号，尝试打探两件事：第一，望北川附近，何处有极阳之地，或者‘玄元丹’、‘九转还丹’的消息；第二，关于‘黑煞渊’的详细信息。”
“黑煞渊？”云胤微微一怔，“主上为何突然问起此地？”
付无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方才那赵明言语中虽未明说，但其提及‘探索险地秘境’时，眼神略有闪烁。我猜测，金川盟近期可能的目标，便是这望北川附近最着名的凶地——黑煞渊！此地煞气浓郁，据说深处连金丹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正适合我修炼《万劫不灭体》，也可能存在某些至阳之物，或对林兄伤势有益。”
林锋闻言，眼中也亮起一丝希望：“黑煞渊……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曾是上古一处战场遗迹，煞气万年不散，诡异莫测。若真能寻到其中的‘地心火莲’或是‘纯阳罡煞’，对我的伤势大有裨益！”
云胤恍然，赞道：“主上明见！我这就去办。”
云胤离开后，付无咎将三百中品灵石和清灵丹收起。资源压力暂时缓解，他准备继续巩固修为，并仔细研究一下金川盟给的客卿权责玉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云胤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客栈外再次传来了动静。这一次，并非友好的拜会，而是一阵嚣张的呼和与掌柜惊恐的阻拦声。
“滚开！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在南城我‘黑虎帮’的地盘上撒野，弄出那么大动静，惊扰了老子修炼！”
“虎爷，虎爷息怒啊！楼上是贵客，是金川盟赵管事刚拜访过的贵客啊！”
“金川盟？哼！赵明那老小子算个屁！在老子这一亩三分地，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赶紧让那小子滚下来，给虎爷我磕头赔罪，再献上灵石丹药，否则，拆了你这破店！”
声音粗野，充满了戾气。显然是付无咎之前突破时引动的气息，惊动了盘踞在此地的一个地头蛇帮派。
付无咎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真是麻烦不断。
他看了一眼隔壁房间，林锋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正试图起身。
“林兄安心休息，跳梁小丑而已，我去打发。”付无咎淡淡说了一句，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下楼梯。
楼下，客栈大堂已被七八个满脸横肉、手持兵刃的彪形大汉堵住。为首一人，身高九尺，袒胸露乳，胸口纹着一头狰狞黑虎，气息彪悍，赫然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应该就是那所谓的“虎爷”。掌柜和伙计早已吓得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那虎爷见到付无咎下来，见他年纪轻轻，气息似乎也只是筑基中期（付无咎依旧隐藏），顿时气焰更加嚣张，用刀指着付无咎，唾沫横飞地骂道：“就是你小子搞的鬼？识相的就按老子说的办，不然……”
他话未说完，付无咎动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动用兵刃。付无咎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他周身那收敛的气息骤然放开了一丝！属于筑基后期，并且是经过煞气淬炼、远比同阶凝练浑厚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向那虎爷及其一众手下！
“噗通！”“噗通！”
那些只有炼气期的帮众，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这股恐怖的气息压得瘫软在地，口鼻溢血，昏死过去。
而那筑基中期的虎爷，更是首当其冲！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当头压下，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苏醒的洪荒凶兽！他体内的真气瞬间凝滞，双腿一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钢刀“当啷”落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筑……筑基后期？！前……前辈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虎爷磕头如捣蒜，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面对绝对力量时的卑微与恐惧。
付无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滚。再让我看到你们在此地生事，死。”
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幽寒风吹过，让那虎爷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虎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也顾不上那些昏迷的手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客栈，仿佛慢一步就会没命。
付无咎收敛气息，对那吓得面无人色的掌柜淡淡道：“收拾一下，损失算我的。”
说完，他便转身重新上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看似随意的一手立威，其效果却远超想象。
南城虽然是混乱之地，但筑基后期修士已然算是一方高手，足以开宗立派或是成为大势力的座上宾。付无咎如此年轻便有此等修为，且手段狠辣果决，瞬间便在这片区域传开。
许多原本因为金川盟拜访而暗中观望的势力，得知“黑虎帮”虎爷被一个照面吓得跪地求饶的消息后，对付无咎的评价立刻又提升了一个等级。再无人敢轻易前来挑衅。
这也让付无咎暂时获得了一段难得的清净时光。
傍晚时分，云胤回来了，脸色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
“主上，打听到了！”云胤一进房间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关于极阳之地，金川盟内部记载，望北川往西三千里外的‘熔岩山脉’深处，疑似有一处‘地火灵眼’，但被一群强大的火系妖兽占据，危险重重。而‘玄元丹’和‘九转还丹’……据说只有问心阁的丹霞长老，或是金川盟总部的几位炼丹宗师能够炼制，所需药材珍稀，代价极高。”
付无咎点了点头，这些都在预料之中。“黑煞渊呢？”
提到黑煞渊，云胤神色更加凝重：“主上猜得没错！金川盟近期确实在暗中筹备探索黑煞渊的事宜！据我多方打探和套话，似乎是因为盟内一位擅长勘探地脉的长老，在前不久偶然发现黑煞渊外围的煞气潮汐有减弱迹象，并且探测到渊内某处可能存在着一个未被开发的古代洞府，疑似与上古某个炼器宗门有关！”
古代洞府？炼器宗门？付无咎心中一动，与云胤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难道又与玄兵冢有关？
“消息可靠吗？”付无咎沉声问。
“应该可靠。”云胤肯定道，“金川盟为此事秘密招募人手已经有一段时间，要求实力至少筑基中期以上，且最好有应对煞气或炼器相关的经验。他们对外宣称是探索一处新发现的矿脉，但我从几个渠道交叉验证，目标直指黑煞渊！而且，据说镇邪司和城主府，似乎也嗅到了什么风声，都在暗中关注。”
付无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神闪烁。黑煞渊，古代洞府，炼器宗门……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不仅能找到可能对林锋伤势有益的至阳之物，更能借助其中浓郁的煞气修炼，甚至可能发现与巡天戟相关的线索！
但危险也同样巨大。黑煞渊本身就是绝地，如今更是吸引了多方势力目光，一旦卷入，必然腥风血雨。
“金川盟计划何时行动？”付无咎问道。
“具体时间未定，但应该就在近期，不会超过一个月。”云胤回道，“他们似乎也在等煞气潮汐进一步减弱。”
付无咎沉吟良久，眼中决断之色渐浓。
“云长老，接下来你要重点做两件事。”付无咎吩咐道，“第一，尽可能搜集关于黑煞渊内部环境、危险、以及那处疑似洞府的更详细情报。第二，密切关注金川盟、城主府、镇邪司三方对此事的动向。”
“主上是想……”云胤似乎猜到了付无咎的想法。
“如此机缘，岂能错过？”付无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过，我们不一定非要跟着金川盟的队伍。或许……可以换个方式参与。”
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借助金川盟的信息，但独立行动，火中取栗！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林锋，忽然再次发出了声音，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付兄弟……若要去黑煞渊……务必小心……渊内除了天然煞气……似乎……还有‘人’为布置的痕迹……我当年……曾奉命在外围巡查……感觉……不太对劲……”
人为布置的痕迹？
付无咎和云胤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这黑煞渊的水，看来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