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梅心潭的路裹着冷土味,风里连半丝梅香都没了,像把整个梅岭的暖全抽走,只剩三百年前镇山族埋血玉时的阴寒。阿鸾攥着旧梅茶罐碎瓷的手满是汗,瓷片边缘的暖光只剩星点,硌得掌心的旧伤发疼——那道伤是十二岁采冰梅蕊时划的,当时阿婆用梅心潭的水给她洗伤口,说“潭水比冰凉,却能裹住暖,你看这伤,下次碰梅枝就不疼了”。现在掌心的伤早好了,可潭水的凉意,却从记忆里钻出来,顺着指尖往心口爬,刚好撞在守梅人印记上,暖金光颤了颤,像怕被冷风吹灭。
“阿鸾姐姐,地上的草在枯。”青禾走在最前,肩膀的绣布又渗了血,金红光从布缝里透出来,比在梅骨窟时暗了些。他弯腰摸了摸脚边的草叶,指尖刚碰到,草就成了灰——是活墨的冷,顺着梅岭的土往这边爬。青禾的手顿了顿,想起刚才魂缠奴眼里的残魂:那些村民去年还给他送过梅饼,现在却被残丝缠了魂,他要是再控不好烈魂,是不是连这些残魂都护不住?
影主跟在阿鸾身后,袖管里的旧绣针烫得厉害,针尾的“镇”字亮得刺眼,竟和路边的梅树桩产生了呼应——树桩上刻着半朵双生梅,是归云阁弟子当年做的标记,现在刻痕里缠着淡黑的丝,绣针的光一靠近,黑丝就缩了缩。影主突然不咳了,师父日记里的话猛地冒出来:“梅心潭的魂,藏在梅桩里,熟针能引”,原来师父当年说的“熟针”,不是普通绣针,是浸过归云阁魂息的旧绣针!可刚想开口,胸口突然传来钝疼,体内的残丝碎片又在动,她赶紧按住胸口,指缝漏出的银屑落在地上,竟让枯树桩冒出了丝淡绿的芽——是镇山族的魂息,在帮她压残丝!
小绣抱着绣线盒,指尖捻着根红绣线,线尾的淡光越来越弱,像快灭的烛火。刚走两步,绣线突然被风卷走,往路边的灌木丛飘——丛里藏着个人,穿梅岭村民的粗布衫,脸上缠着黑丝,眼睛泛着白,手里握着根梅枝,枝上的黑丝正往绣线钻!“是村民!”小绣的声音发颤,她想起归云阁被黑雾裹住时,村民来送梅饼的模样,手一抖,绣线盒掉在地上,红绣线撒了一地,竟全往村民身上缠。
阿鸾赶紧冲过去,刚要举起劫魂镜,胸口的守梅人印记突然烫了下,黑丝顺着手臂往指尖爬——是村民身上的残丝在呼应!镜光晃了晃,她突然看清村民的脸:是王阿婆,去年还教她晒梅干的老人,现在嘴角挂着黑丝,梅枝往小绣的方向挥。阿鸾的手顿了顿,想起阿婆说“梅岭的人认梅香,不认冷”,要是用镜光挡,会不会伤了王阿婆的残魂?
“别用镜!用绣线!”影主突然挥袖,旧绣针往红绣线飘,银屑的光裹着绣针,刚碰到村民身上的黑丝,黑丝就发出“滋滋”的响,村民的动作慢了些。影主的声音发颤:“他们是‘魂缠奴’,残丝没吞全魂,归云阁的绣线能引他们的熟魂!”可话音刚落,路边的灌木丛里突然钻出十几个魂缠奴,全是梅岭的村民,手里的梅枝缠着黑丝,往他们扑来——噬鳞组竟把村民当成了“活傀儡”!
青禾突然往前冲,金红光裹着身体挡在小绣前面:“阿鸾姐姐,我来引魂!”烈魂的光往最前面的魂缠奴飘,刚碰到,青禾突然闷哼一声——他看见魂缠奴的魂息里,藏着归云阁小弟子的半缕魂,那弟子去年还跟他学绣“守魂梅”,现在却被残丝缠在一起。烈魂的光晃了晃,青禾的手开始抖,是又一次微小的失控!可他想起阿鸾说“烈魂不是硬拼,是护人”,赶紧调整呼吸,金红光裹着绣针,往魂缠奴的梅枝刺——这次烈魂没暗,反而亮了些,魂缠奴的动作竟慢了!
“青禾哥哥,用绣线缠梅枝!”小绣赶紧捡起地上的红绣线,往青禾的绣针飘,红丝裹着金红光,像张暖网,刚碰到村民的梅枝,黑丝就缩了,村民的眼睛里竟泛出丝清明:“小……小绣?”是王阿婆的声音,淡得像风。小绣的眼泪掉在绣线上,暖光裹着泪,往王阿婆的魂息里钻:“王阿婆,我是小绣,我们来救你了!”
阿鸾看着这幕,突然想起阿婆晒梅干时说的“梅丝缠梅枝,熟魂认熟线”,赶紧把旧梅茶罐碎瓷往魂缠奴眼前送,暖光裹着瓷片的茶渍,往村民的魂息里飘——瓷片的暖光是阿婆的熟魂,梅岭的村民认这香!果然,魂缠奴的动作全慢了,黑丝开始慢慢化散,可就在这时,阿鸾胸口的印记突然失控,黑丝顺着锁骨往脖颈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她赶紧用断铃敲印记,铃响“叮”的一声,黑丝退了回去,可劫魂镜边缘的蛇徽突然亮了,映在村民的梅枝上,黑丝竟又缠了上来——是纹主在远程控残丝!
“往梅心潭跑!潭水能压残丝!”影主突然攥紧绣针,银屑的光裹着村民的梅枝,把黑丝往旁边引。她的咳嗽又犯了,弯腰时看见地上有串脚印,是绣鞋印,鞋尖绣着双生梅,是归鸾的!脚印往梅心潭的方向延伸,印里缠着淡红的魂息,和绣针的光一模一样——归鸾早就来过这里,还留下了魂息引路!
到了梅心潭边,阿鸾才发现潭水竟泛着黑,像把活墨倒在了里面,潭中央的老梅桩上缠着极粗的黑丝,丝里裹着缕淡红的魂息,是归鸾的全魂!潭边站着个穿黑衫的人,脸上没戴面具,胸口的蛇徽泛着黑光,手里拿着颗血玉珠——珠上的蛇徽和劫魂镜的蛇徽纹路分毫不差!
“纹主!”阿鸾攥紧碎瓷,暖光亮了些。纹主突然笑了,声音像裹着冰:“阿鸾,三百年了,终于等到守梅人来‘认根’。”他晃了晃手里的血玉珠,潭水的黑丝突然往阿鸾的方向爬,“你印记里的残丝本体,是我三百年前从劫魂镜里抽的;梅岭的魂香,被我封在了潭底的梅根里;归鸾的全魂,缠在这梅桩上——想要,就用你的守梅人印记换。”
阿鸾的心跳得快,矛盾像针一样扎在心里:换,就成了梅岭的罪人;不换,归鸾的魂息会散,梅岭的魂香再也回不来。她低头看掌心的碎瓷,暖光只剩最后一点,阿婆的声音突然从瓷片里钻出来:“晚晚,当年我带你采冰梅蕊,不是为了治咳嗽,是让你认潭底的梅根——你看这瓷片,茶渍的纹,和梅根的纹,是不是一样?”
阿鸾突然睁大眼睛,碎瓷上的茶渍竟泛出淡光,和潭底的梅根纹路重合!她想起阿婆当年把焦茶倒在寒梅窟石壁上的模样,想起血玉里归鸾的魂息,突然明白:守梅人印记不是“梅骨引”,是“梅根印”!三百年前镇山族的印记,本就是用梅岭的根魂做的,残丝能缠印记,是因为残丝藏着梅根的冷,不是吞魂息,是等梅根的暖来醒它!
“别信她的话!”纹主突然挥血玉珠,潭水的黑丝往阿鸾扑来,“印记就是引,残丝吞了你的魂息,才能和梅根结合,我就能控整个梅岭!”可黑丝刚到阿鸾面前,她胸口的印记突然爆亮,暖金光裹着碎瓷的光,往潭底的梅根钻——潭水的黑丝突然停了,慢慢往梅根飘,像被暖光吸住!
青禾突然发现,魂缠奴身上的黑丝也在往潭底飘,村民的眼睛越来越清明:“阿鸾姐姐,他们的魂息在醒!”他赶紧用金红光裹着绣针,往魂缠奴的梅枝刺,烈魂的光和印记的暖光合在一起,黑丝化得更快了——原来烈魂不是克残丝,是帮残丝醒梅根的暖!
影主的旧绣针突然飞了出去,针尾的“镇”字和潭中央的梅桩缠在一起,绣针的光裹着归鸾的魂息,黑丝开始慢慢化散:“师父说的‘镇魂’,是让梅根的魂醒残丝!”她的咳嗽突然停了,体内的残丝碎片顺着绣针往潭底飘,和梅根的暖光合在一起——原来她体内的残丝,是师父故意留的,为的就是今天引残丝本体回梅根!
小绣抱着绣线盒,红绣线全往潭底飘,线光裹着归鸾的魂息,像张暖网,把化散的黑丝往梅根引:“归鸾姐姐的绣线,真的能缠魂!”她的手不再抖,想起归云阁被黑雾裹住时,归鸾说“绣线是熟路,魂息不会丢”,现在她终于能帮上忙了!
可就在这时,纹主突然把血玉珠往潭里扔,珠上的蛇徽爆亮,潭水的黑丝突然往阿鸾的印记扑——是血玉珠里藏着噬鳞组的“逆魂丝”!“就算你醒了梅根,逆魂丝也能缠你的印记!”纹主的声音发狠,“梅岭的根,今天必须归我!”
阿鸾赶紧用断铃挡,铃身的梅纹亮得暖,刚碰到逆魂丝,铃突然“叮”地响了声,竟和潭底的梅根产生了共鸣——断铃是归鸾用梅根的木做的,能克逆魂丝!可逆魂丝刚退,阿鸾胸口的印记突然烫得厉害,残丝本体顺着印记往梅根钻,她感觉心口像被暖光裹住,却又传来钝疼——残丝在和梅根结合,可结合的过程,竟在抽她的魂息!
“阿鸾姐姐!”青禾赶紧冲过来,金红光往印记里钻,想帮她稳魂息。可潭底突然传来“轰隆”声,梅根的暖光突然暗了些,纹主的笑又响了:“残丝和梅根结合,要吞守梅人的魂息才能成!你要么魂息散,要么梅根枯——选吧!”
阿鸾的眼前开始晃,看见阿婆在灶前煮梅茶,看见归鸾在绣架前教她绣双生梅,看见青禾和小绣在归云阁晒梅干。她攥紧碎瓷,暖光裹着掌心的旧伤:“我选梅岭的暖,不散。”话音刚落,碎瓷突然“咔”地裂了,阿婆的暖光全钻进她的印记里,潭底的梅根突然爆亮,暖光裹着残丝本体,往纹主的方向飘——是阿婆的魂息,在帮她扛魂息的抽痛!
可没人注意到,潭底的梅根深处,还藏着缕极淡的黑丝,纹路和逆魂丝一模一样,正顺着梅根往阿鸾的印记爬。而劫魂镜的蛇徽,突然和血玉珠的蛇徽合在一起,映在潭面上,像个极小的阵,慢慢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