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剑的金红流光穿透沈知微胸膛的刹那,暗河深处突然传来龙吟般的震响。那声音并非来自生灵,更像千万根龙骨在同时震颤,锁链拖动的钝响里,混着骨骼摩擦的咯吱声,仿佛有头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沈知微低头看着胸口的剑伤,玄色衣袍下渗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雾。他突然嗬嗬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骨头碎裂的杂音:“晚了……龙骨已经醒了……”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竟开始消融,化作无数只幽蓝飞蛾,扑向暗河中央那轮血色满月。
飞蛾触到血月的瞬间,满月突然炸裂。不是溃散的光屑,而是化作无数道血色丝线,如蛛网般缠向暗河底部。秦风挥刀斩断袭来的丝线,龙血刀的火焰却在接触丝线时猛地蹿高半尺,刀身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是龙骨的气息在灼烧神兵。
“这不是普通的龙元污染。”秦风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刀里的龙灵在怕。”
阿鸾握着双生剑的手骤然收紧。剑身上的双生梅突然剧烈跳动,像颗活的心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暗河深处那道锁链后,正传来与自己血脉同源的悸动,只是那份悸动里,裹着灭顶的暴戾与痛苦。
“姐姐快看!”弟弟突然指向水面。原本漆黑的暗河此刻变得透明,能看见水底沉着具绵延数里的龙骨,每节椎骨都缠着碗口粗的玄铁锁链,锁链上刻满了影阁的禁咒符文。而在龙骨的颅腔内,那双金色的眼睛正缓缓转动,瞳孔里的双生梅竟在滴血,每滴血坠落在河底,就长出一株缠满锁链的黑色梅树。
“那是……龙神的骸骨?”沈砚的声音发颤,守心剑的青芒在他掌心明灭不定,“影阁把龙神遗骸炼制成了饕餮的容器?”
话音未落,水底的龙骨突然猛地一震。整道暗河剧烈摇晃,头顶的钟乳石如雨般坠落,秦风拽着沈砚躲开块磨盘大的岩石,龙血刀在岩壁上划出火星,火星溅落处,竟烧出黑色的窟窿。
“不对!”阿鸾突然惊呼,双生剑指向龙骨的尾椎,“那不是锁链,是寄生根!”
众人这才看清,玄铁锁链早已与龙骨长在一起,锁链的缝隙里钻出无数条黑色根须,深深扎进骨骼的缝隙中,根须末端鼓着肉瘤般的囊袋,里面隐约能看见蜷缩的魂体——那是被饕餮吞噬的北疆孩童的魂魄。
就在此时,龙骨颅腔内的金色眼睛突然锁定了阿鸾。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龙神祭司被钉在祭坛上,初代影首用蚀骨墨匕首剜出她的心脏;新生的双生梅被强行撕裂,一半嵌进婴儿的掌心,一半被封进血玉;还有母亲跪在龙骨前,用自己的魂魄为锁链注入封印,鬓边的桂花落在骨头上,化作转瞬即逝的金色光点。
“这些是……龙神的记忆?”阿鸾的头痛欲裂,双生剑突然失控般挣脱她的手,朝着龙骨飞去。剑身上的金红流光与龙骨眼中的血色双生梅产生共鸣,水底的黑色梅树突然疯狂生长,枝蔓顺着水面攀来,缠向弟弟背后的骨翼。
“放开我!”弟弟的骨翼猛地展开,金鳞迸发出刺眼的红光。红光所过之处,黑色梅树瞬间枯萎,但更多的枝蔓从河底涌出,这次的枝蔓上,竟开出了血色的梅花,花瓣边缘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沈知微化作的飞蛾所化。
秦风的龙血刀突然暴涨成丈长火刃,他踩着坠落的岩石冲向水面:“阿鸾护着沈砚!我去斩了这鬼东西!”火刃劈在黑色梅树上,却被花瓣上的幽蓝光晕弹开,反震的力道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龙血刀也被污染了!”沈砚突然发现,秦风手臂上竟爬上了与自己之前相似的黑色血管,只是颜色更深,“那些飞蛾的翅粉能侵蚀龙元!”
阿鸾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沈砚,发现他断剑的青芒虽亮,脸色却比刚才更白;再看秦风,龙血刀的火焰已蒙上一层灰翳;就连自己握着双生剑的掌心,都渗出了黑色的汗珠。
“姐姐,用这个!”弟弟突然拽下骨翼上一片金鳞,塞进她手里。金鳞触到双生剑的瞬间,竟化作一道金色符咒,顺着剑身钻进阿鸾的眉心。
刹那间,暗河的一切都慢了下来。阿鸾看见黑色梅树的根须里,每个孩童的魂体都在流泪;看见龙骨的骨缝中,残存的龙神意识正在与饕餮浊气殊死搏斗;甚至看见沈知微的残魂藏在血色花瓣里,正贪婪地吮吸着龙骨逸散的龙元。
“原来如此。”阿鸾突然笑了,眉心的金色符咒化作半朵梅花印记,与掌心的双生剑遥相呼应,“影阁要的从来不是血玉,是能承载龙神与饕餮双魂的容器。”
她猛地抬手,双生剑在空中划出个圆,金红流光化作道结界,将秦风与沈砚护在其中。结界外,黑色梅树的枝蔓疯狂抽打,却在触及流光时纷纷消融。
“阿鸾你干什么!”秦风在结界里急得猛砍屏障,“你一个人撑不住!”
“娘说过,双生梅的力量,在于守护。”阿鸾没有回头,她的龙翼再次展开,这次的金鳞上,竟浮现出与龙骨相同的纹路,“爷爷用魂魄净化饕餮,母亲用生命封印龙骨,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她握着双生剑,一步步走向暗河中央。水底的龙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金色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血泪滴落在河底,竟长出了金色的梅树,与黑色梅树缠绕着厮杀。
“龙神的残识还在!”沈砚突然明白了,“它在等你唤醒它!”
阿鸾的指尖抚过双生剑的剑柄,那里的双生梅正在缓缓旋转,左半朵金光越来越盛,右半朵的黑雾却开始侵蚀花瓣。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龙元在与饕餮浊气对抗,也是龙神与饕餮的宿命对决。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龙骨的刹那,血色满月的碎片突然重组,化作沈知微那张与沈砚相似的脸。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齿:“你以为唤醒龙神就能赢?我早就把饕餮的本源炼进了龙骨的心脏里!”
他猛地抬手,水底的龙骨突然剧烈抽搐,颅腔内的金色眼睛瞬间被黑雾覆盖。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瞳孔里的双生梅已彻底黑化,无数道黑色光柱从眼瞳射出,直逼阿鸾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弟弟突然扑到阿鸾身前。他背后的骨翼完全展开,金鳞组成一道屏障,硬生生挡住了黑色光柱。但光柱的力量太过强大,骨翼上的金鳞开始一片片碎裂,弟弟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
“小宇!”阿鸾的心像被攥住般剧痛,她想推开弟弟,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那是龙骨传来的吸力,它正在强行抽取她的龙元。
黑色光柱穿透弟弟的骨翼,擦着阿鸾的脸颊飞过,打在身后的结界上。结界剧烈晃动,秦风与沈砚同时喷出鲜血,结界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姐姐,别管我……”弟弟的声音气若游丝,骨翼上的金鳞几乎碎尽,露出底下渗着金色血液的翼膜,“娘说,双生梅要开在一起……”
他的话音未落,骨翼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红光穿透阿鸾的身体,与她龙翼的金光融合,竟在半空中凝成了朵完整的双生梅,左金右红,悬浮在暗河中央。
水底的龙骨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这次不再是痛苦的嘶吼,而是带着解脱的长啸。黑化的金色眼睛里,黑雾正在退散,露出原本纯净的金色,瞳孔里的双生梅与空中的光影渐渐重合。
“就是现在!”阿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挣脱了龙骨的吸力,握着双生剑冲向那朵双生梅。就在剑尖即将触到花瓣的刹那,她看见龙骨的胸腔突然裂开,里面没有心脏,只有半块刻着饕餮纹的血玉,血玉中央,嵌着枚黑色的梅花印记——那是陈将军的血印。
“爷爷的血印在压制它!”阿鸾心头剧震,双生剑的光芒突然暴涨,“原来爷爷早就留下了后手!”
沈知微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咆哮,他猛地扑向血玉,想要夺走陈将军的血印。但阿鸾比他更快,双生剑穿透双生梅的光影,精准地刺入龙骨胸腔的血玉中。
金红流光与血色血玉碰撞的瞬间,暗河突然陷入死寂。黑色梅树化作飞灰,金色梅树开满了整个暗河,孩童的魂体从根须中解脱,顺着水流往出口飘去。秦风与沈砚身上的黑色血管开始消退,龙血刀与守心剑重新绽放光芒。
弟弟软软地倒在阿鸾怀里,骨翼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只是金鳞的光泽淡了许多。阿鸾抱着他,看着龙骨胸腔里的血玉渐渐变得莹白,饕餮纹正在消退,露出底下完整的双生梅印记。
“结束了……”阿鸾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但她话音刚落,龙骨颅腔内的金色眼睛突然再次睁开。这次,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双生梅,而是片燃烧的火海,火海中,无数影阁的黑衣人正举着匕首,刺向襁褓中的婴儿,每个婴儿的掌心,都印着半朵梅花。
“不……”阿鸾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突然明白了——龙骨苏醒的不是龙神的善念,而是被影阁操控的杀戮本能。
水底的锁链突然绷直,不是被龙骨挣脱,而是被更深处的力量拉动。阿鸾低头看向暗河尽头,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对金色的眼睛,每双眼睛里,都映着与她相同的双生梅。
沈知微的笑声在暗河深处回荡,带着死灰复燃的疯狂:“我说过,整个北疆……都会变成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