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崖的夜色来得猝不及防。当最后一缕余晖被山影吞没时,崖底的铁笼已空无一物,只剩下散落的锁链和满地黑灰,像是一场惨烈的梦刚刚散去。沈砚将聚魂玉碎片收好,指尖的青光掠过地面,突然在西北角的石壁上停下——那里的碎石下,藏着一丝极淡的生息之气,与护家剑的气息如出一辙。
“这里有问题。”沈砚拨开碎石,露出一块刻着剑纹的青石板。石板边缘有明显的撬动痕迹,显然是最近才被人移动过。
陆老头蹲下身,断剑的金光扫过石板表面:“是老陈的手法,他当年总爱在隐蔽处刻这种‘剑引纹’,说是给后人留条活路。”
两人合力掀开青石板,底下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铁器生锈的气息扑面而来。生息剑轻轻震颤,青光顺着洞口往里延伸,照亮了一段陡峭的石阶,石阶尽头隐约能看到火光。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铸剑庐入口。”沈砚握紧剑柄,“剑冢的人把明面上的铁笼当幌子,真正的秘密藏在这儿。”
陆老头紧随其后,断剑在黑暗中划出淡淡的金光:“三百年前我跟老陈来过一次,那时候的铸剑庐热闹得很,工匠们打铁的声音能传到半山腰。哪像现在……”他话音顿住,石阶尽头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眼前是间巨大的石室,石壁上嵌着数百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铸剑台,台上还摆着未完成的剑坯和各式工具。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中央那座丈高的青铜熔炉,炉身上刻满了扭曲的剑纹,与灭生剑的纹路如出一辙,炉口正往外冒着丝丝黑气。
“这熔炉被改造成养煞的容器了。”陆老头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们用铸剑庐的地火淬炼灭生剑的煞气,难怪断剑崖的黑气越来越重。”
沈砚的目光落在熔炉旁的石架上,那里摆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他走过去打开木盒,里面铺着泛黄的丝绸,放着一把断剑、半本残破的剑谱,还有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督造”二字。
“是工部的令牌!”陆老头一眼认出,“当年负责督造护家剑的,正是老陈的父亲!”
沈砚拿起那半本剑谱,纸页早已脆化,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正是秦风提到的《百炼剑经》。他指尖拂过书页,生息剑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鸣响,剑谱上未写完的字句旁,竟浮现出几行淡金色的小字,像是用生息之气写就——
“灭生剑,采三千怨魂淬体,以活人精血养煞,实为生息剑同源异脉之邪物。若要破之,需以至纯生息火,融护家剑残魂,重铸剑胎……”
“原来如此!”沈砚豁然开朗,“灭生剑和生息剑本是同一块玄铁所铸,难怪生息之火能克制它的煞气!”
话音未落,熔炉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炉口的黑气如毒蛇般窜出,在半空凝聚成一张巨大的鬼脸,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石室开始摇晃,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映得石壁上的剑纹仿佛活了过来,纷纷朝着两人蠕动。
“看来我们惊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陆老头断剑一横,金光在身前凝成护盾,“这熔炉里藏着灭生剑的剑魂!”
鬼脸张开巨口,喷出一股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铸剑台瞬间化为焦炭。沈砚将《百炼剑经》和令牌塞进怀里,生息剑青光暴涨,青蓝色的火焰与黑色火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激起漫天火星。
“用护家剑残魂!”陆老头大喊着,指向石架角落的一个陶罐。沈砚循声看去,只见罐口露出半截剑穗,正是护家剑的饰物。他隔空一抓,陶罐飞到手中,里面装着的果然是护家剑断裂的剑尖,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光。
生息剑的青光裹住剑尖,沈砚默念剑谱上的口诀,指尖的青蓝色火焰顿时变得炽烈起来。护家剑的残魂被火焰唤醒,在青光中化作一道矫健的白影,正是陈长风年轻时的模样,手持长剑,眼神坚定如当年。
“长风!”陆老头眼眶一热。
陈长风的剑魂对着两人拱手,随即转身冲向鬼脸,护家剑的剑尖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与生息剑的青光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道青金色的闪电,狠狠刺入鬼脸的眉心。
鬼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气迅速溃散,熔炉的震颤渐渐平息。陈长风的剑魂在空中对着两人深深一揖,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生息剑中。沈砚只觉得手中的剑突然变得沉重了些,剑鞘上的纹路里,多了几分温暖的金色。
石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沈砚捡起落在地上的护家剑剑尖,发现断裂处竟与生息剑的剑柄完美契合,像是本就该属于一体。
陆老头走到熔炉前,用断剑挑开炉口的灰烬,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块烧焦的青铜碎片,上面刻着半个面具的图案。“灭生剑的本体不在这儿,这剑魂只是个幌子。”
沈砚握紧生息剑,剑身在油灯下泛着青金色的光芒:“但我们找到了破它的法子。”他看向石室门口,那里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却又在接触到生息剑的光芒时悄悄退去。
他知道,剑冢的主人一定就在附近,或许正看着这一切。但此刻,他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走吧,”沈砚转身往石阶走去,生息剑的光芒照亮前路,“该去会会那位戴青铜面具的主人了。”
陆老头跟上他的脚步,断剑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像是在为这场迟到了三百年的对决,敲响了开场的鼓点。石阶尽头的夜色依旧浓重,但生息剑的青光穿过黑暗,在山路上投下两道清晰的影子,坚定而执着,仿佛永远不会被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