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嘴里。
不是刚咳出来的那口，是之前他咬破手腕喂进去的，温着，黏在舌根处，像块化不开的糖浆。沈知意眼皮动了动，没睁眼，先试着动手指——僵得像冻住的铁条，一节节往外拔似的疼。
她听见自己心跳，慢得不像活人，咚、咚、咚，每一下都震得耳膜发麻。可奇怪的是，这心跳声和另一个节奏叠在一起，像是有人在远处敲鼓，又像是……兵符的震动。
“检测到玄甲军血脉活性值突破临界点……绑定程序强制启动。”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直播弹幕，还夹着沙沙的杂音。
她终于把眼睛撑开一条缝。
视野是裂的。左眼金，右眼青，两股光在瞳孔里打架，看得久了，眼前浮出一道虚影——星轨还在，但方向变了，不再是游乐园，也不是旋转木马区，而是直指某个地下深处的位置。她认得那轮廓，明德高中地底实验室的结构图，上回签到联动时扫过一眼。
她想抬手揉太阳穴，结果手臂刚动，就感觉背后猛地一紧。
疼。
不是皮肉疼，是骨头缝里被塞进了一千根针，然后有人拿锤子往里砸。她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在唇边，混着血味一起咽了下去。
再低头一看，整个人差点炸起来。
九百根傀儡丝，从一枚悬浮在空中的戒指里暴射而出，密密麻麻缠了她半身，像一张活网，正缓缓收拢。最离谱的是，那些丝线在她背后拼出了一个图案——银灰色的玄甲军图腾，纹路清晰得像是刻上去的。
“谁……干的？”她咬牙挤出三个字。
“它自己来的。”萧景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低得几乎贴着地面，“我叫不回来。”
她艰难回头。
他就坐在三尺外，盘膝闭目，银发散在地上，喉间刺青渗着血，一滴一滴落在衣领上。他左手按在心口，兵符虚影在他胸口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碎。
“你输的血……触发了什么？”他睁开眼，金瞳已经褪成浅褐，说话时嘴角抽了一下，“这戒指……认你了。”
“哈？”沈知意愣住，“它疯了吧？我又不是你们玄甲军的人！”
话音刚落，指尖突然一热。
那枚戒指缓缓飘到她面前，戒面朝上，映出她此刻的脸——一金一青的双眼，胎记泛着微光，像烧红的铜钱。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
指尖刚碰上戒面，脑子“轰”地炸了。
画面涌进来，不是碎片，是完整的记忆——
千年前，黄沙漫天，城楼塌了一半，火在烧，人在死。她站在高处，穿的是钦天监圣女的白袍，手里攥着半卷星图，风把她的长发吹得猎猎作响。底下尸山堆叠，一个少年跪在中央，手里握着一把骨刀，正往自己胸口捅。
血喷出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和现在的萧景珩一模一样。
他把心挖出来，塞进一块青铜牌里，嘶吼：“以我之血，换你永生！”
牌面浮现兵符纹路，天地变色，乱军瞬间灰飞烟灭。
而她站在原地，眼泪没流，嘴唇动了动，说的是一句无声的话。
但他听到了。
他也说了什么。
可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像被人硬生生掐断。
沈知意猛地抽手，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栽倒。
“你看见了？”萧景珩问。
“你他妈早知道这事？”她喘着粗气，“那是……我们？”
“我不知道。”他摇头，“我只记得那天我死了。再睁眼，已经是这一世。但每次轮回，我都会梦见那个女人站在我面前，穿着白袍，手里拿着星图……后来我在冷宫看见你，第一反应不是惊喜，是害怕。”
“怕什么？”
“怕我又晚了一步。”他声音沉下去，“怕这次，还是救不了你。”
空气静了几秒。
沈知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抖。她忽然想起来，上辈子在现代签到刑部大牢那天，系统弹幕飘过一句：“宿主，今日份欧气爆棚，读心术get√，建议顺手查查三皇子有没有劈腿！”
当时她以为是玩笑。
现在看，可能根本不是玩笑。
“所以……我不是穿越来的？”她嗓音发涩，“我是……醒过来的？”
“你一直在这儿。”他盯着她，“只是被封住了。直到刚才，双界能量撞开裂缝，我的血进了你身体，血脉共鸣，契约自动重续。”
“血契？”她冷笑，“听着像偶像剧台词。”
“但它真的存在。”他抬手，傀儡丝戒缓缓转了个方向，戒面朝上，“你看。”
她眯眼。
戒内圈刻着一行小字，古篆体，但她居然能看懂：
**“双魂归位，血契重续。”**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背后突然一阵剧痛。
那些丝线开始动了，像活蛇一样在她皮肤下游走，顺着经脉往心脏钻。她咬牙撑住，冷汗浸透后背，耳边却响起系统新提示：
【警告！检测到龙脉印记激活中……预计完成时间：未知】
【当前状态：半觉醒】
【建议：别乱动，不然会疼死】
“疼死也比被你们这群神经病当工具人强！”她骂了一句，想甩开丝线，结果刚抬手，指尖竟不受控地朝着戒面伸去。
像是有东西在拉她。
她挣扎着，指甲抠进掌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我不认这个命！谁要跟你绑一辈子！”
“那就别碰。”他说得平静，“可你明明知道，你早就碰过了。”
她一顿。
想起昨夜他咬破手腕喂血的画面。
想起她在意识断片前，把钥匙塞进他掌心的动作。
想起她说“下次别咬那么狠”，而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她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手已经停在半空，离戒面只剩一寸。
“如果……”她声音哑了，“如果我真的活过那一世，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非得靠你放血才能想起来？”
“因为你被斩了七魄。”他答得干脆，“国师用《人皮经卷》锁了你的神识，剩下的一魄寄在天机阁残魂里，等时机成熟才回归。你现在的记忆，是慢慢拼的。”
“所以系统……也是假的？”
“不假。”他摇头，“它是钥匙，也是守门人。没有它，你醒不来。”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合着我每天在凶地蹦迪签到，其实是给自己续费？”
“差不多。”他嘴角扯了下，“你通灵、读心、开慧眼，都是在唤醒旧能力。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她盯着那枚戒指，呼吸渐渐平稳。
背后的疼痛没减，但奇怪的是，她不再抗拒了。那些丝线像是找到了归属，缓缓沉入皮下，留下一道道微光痕迹，最终汇聚在她颈后，形成一个若隐若现的龙形印记。
她抬起手，这一次，没有犹豫。
指尖轻轻触上戒面。
刹那间，天地安静。
不是幻象，也不是记忆回放，而是一种……确认。
她知道他是谁。
也知道她是谁。
他们不是相遇，是重逢。
不是拯救，是归来。
戒指微微一震，主动套上她右手食指。
九百根丝线瞬间收回，化作一道银光没入戒中。她背后图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流动的光纹，像活的血脉，在缓慢跳动。
她缓缓起身，摇晃了一下，又被一股力量托住。
回头一看，一根傀儡丝绕在她腰上，另一端连着萧景珩的手指。
“你现在还不能走太远。”他说，“血脉刚醒，经脉承受不住双界能量。”
“那你呢？”她瞥他，“脸色白得像纸。”
“我没事。”他松开手，“只要兵符还在，我就不会倒。”
她没接话，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忽然发现戒面内侧多了行小字，之前没有的：
**“这次，换我护你。”**
她抬头看他。
他正好也在看她，眼神很淡，却沉得吓人。
两人对视几秒，谁都没说话。
就在这时，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某种频率极低的共振，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她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却被他一把扶住。
“怎么了？”
“不知道。”他皱眉，“但……好像和你有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明德高中地下实验室，陈墨正蹲在地上烤红薯。
火苗舔着红薯皮，裂开一道缝，露出金黄的瓤。他刚想翻个面，忽然察觉不对劲——脚下的阵法纹路亮了，金光顺着砖缝爬上来，像活物般蔓延。
他瞪大眼，一把抓起拖把，刷刷几下在地面补了道弧线，压住波动。
“哎哟我去……”他嘟囔，“龙脉共鸣？这俩孩子真把天机阁的钥匙给撞开了？”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仿佛能穿透楼层看见古代宫殿里的那两人。
“年轻人，”他叹了口气，“坟头蹦迪也就算了，这回直接把祖宗祠堂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