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哥烧烤”重新开张的第五天，生意依旧火爆。网络热度带来的流量效应还没完全消退，加上老街坊们出于义气的捧场，摊子前每晚都座无虚席。婉儿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总是带着细密的汗珠，嘴角却始终噙着满足的笑意。
李小邪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烤着串，只是偶尔在翻动肉串的间隙，眼神会掠过喧嚣的人群，扫向街口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司徒浩那边安静得有些反常，这让他心里那根弦一直松不下来。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熬人。
这天早上，李小邪像往常一样，骑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去相熟的老王肉铺进货。
“王哥，老规矩，三十斤五花，二十斤里脊，羊腿肉来十斤。”李小邪停好三轮，掏出烟递过去一根。
老王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平时嗓门洪亮，爱开玩笑。今天却有些反常，他接过烟，没点，眼神躲闪着，搓着手，脸上堆起为难的笑容：“那个……小邪啊，今天……今天这肉，可能供不上你了。”
李小邪点烟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怎么？货紧？”
“不是货紧……”老王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脸上带着歉意和无奈，“是……是上面打了招呼，不让……不让给你供货了。”
李小邪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叼着烟，没说话，等着下文。
老王叹了口气：“兄弟，别怪哥哥我。是司徒家那边放的话……你说我这小本生意，一大家子要养活，得罪不起啊……不光是肉，我听说，调料市场的老张、老李他们，也都接到通知了。”
果然来了。
李小邪心里冷笑。司徒浩这王八蛋，明的不行，开始玩这种掐断供应链的阴招了。这比直接砸摊子更恶心，像钝刀子割肉，慢慢耗死你。
他没为难老王，只是把烟点上，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行，知道了，王哥，不让你为难。”
说完，他调转三轮车头，哐当哐当地离开了。
接下来，他又跑了几家平时进货的调料店、蔬菜摊，得到的答复几乎一模一样。有的老板一脸愧疚，偷偷塞给他两包之前剩的孜然粉；有的则直接避而不见，让伙计出来打发他。
一圈转下来，三轮车斗里空空如也。
回到摊子时，婉儿正在擦拭桌椅，看到空车回来，愣了一下：“邪哥，今天……没货吗？”
李小邪把三轮车停好，语气平淡：“嗯，原来的渠道断了。”
“断了？”婉儿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司徒浩干的。”李小邪言简意赅。
婉儿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紧紧攥住了抹布：“他……他怎么可以这样！那我们……我们晚上还出摊吗？”
“出，为什么不出？”李小邪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东阳市这么大，还能买不到肉和调料？”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更远的批发市场信息。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眉骨那道疤有些冷硬。
婉儿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心里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了一些。是啊，有邪哥在，总能想到办法的。她默默走过去，给他倒了杯水。
李小邪划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下午我出去一趟，可能回来晚点。你看家，把蔬菜洗了，炭火准备好。”
“嗯！”婉儿用力点头。
下午，李小邪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三轮车，迎着有些灼人的太阳，哐当哐当地朝着城市另一头的一个大型农贸批发市场驶去。
城西的“兴旺”批发市场，规模远比东阳老街附近的市场大得多，人也鱼龙混杂得多。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生鲜、调料混杂的复杂气味，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车辆鸣笛声响成一片。
李小邪蹬着三轮，在拥挤的通道里艰难穿行。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眉骨的疤痕上，有些痒。他顾不上擦，目光锐利地扫过两旁的摊位，寻找着合适的货源。
他先去了肉类区。问了几家，要么是价格比原来高出一大截，要么就是肉质看起来不太新鲜。显然，司徒家的手虽然不一定能完全伸到这么远，但影响的余波还在，或者这里的行情本就如此。
“老板，五花肉怎么批？”李小邪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实在的肉摊前停下。
摊主是个光着膀子、系着油腻围裙的壮汉，正拿着砍刀剁骨头，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报了个价。
价格比老王那里贵了将近三成。
李小邪眉头都没皱一下：“量大，长期要，能便宜点吗？”
“长期？”壮汉停下动作，打量了他几眼，看他蹬着破三轮，不像是什么大主顾，摇了摇头，“就这个价，爱要不要。现在生猪价格涨了，我们也没办法。”
李小邪没再多说，转身去了下一家。连续问了四五家，情况大同小异。要么价格高昂，要么对他这种小批量长期要的客户兴趣缺缺。
他蹲在市场角落的阴凉处，点了根烟，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为利来往的人群，心里盘算着。成本大幅增加是肯定的了，利润空间会被严重压缩，甚至可能白忙活。但这摊子，现在不能倒。这不光是生计，更是一种姿态。
歇了一会儿，他重新起身，朝着调料区走去。情况也差不多，常用的孜然、辣椒面、各种香料，价格都比原来高。而且因为不熟悉，他也不敢轻易买那些价格特别便宜的，怕质量不行，砸了招牌。
一番折腾，讨价还价，等到他把需要的肉类、调料勉强凑齐，装上车斗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看着车斗里那些价格不菲的“新货源”，李小邪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灰，心里没有多少找到货源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这一趟，光是成本就比平时高出了近百分之四十。这意味着，以后每卖出一串烤肉，赚的钱都要少一大截。
回去的路似乎更加漫长。破三轮不堪重负，发出更加痛苦的“哐当”声。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蹬着沉重的三轮回到东阳老街时，天已经擦黑。婉儿早就翘首以盼，看到他回来，连忙跑过来帮忙卸货。
“邪哥，怎么样？”她看着车斗里的东西，小声问。
“贵。”李小邪言简意赅，开始搬东西，“以后咱的烤串，可能得涨点价了。”
婉儿“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担忧：“那……客人会不会不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李小邪把一袋肉扛在肩上，动作依旧稳当，“嫌贵的，不强求。觉得值的，自然还会光顾。”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婉儿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的那丝疲惫和压力。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更加卖力地帮忙搬运、整理。
当晚，“邪哥烧烤”照常营业。李小邪在价格牌上用粉笔悄悄修改了几个数字。果然，有熟客发现了，半开玩笑地问：“哟，邪哥，这是成网红了，身价也涨了？”
李小邪一边烤着串，一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没办法，领导们的‘关心’太到位，成本hold不住了。”
他这话说得含糊，但结合前几天的事，听懂的客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也没多计较，照样点单。毕竟，味道确实没变，甚至因为换了某些调料，口感似乎还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收摊后，李小邪看着明显比往日薄了不少的营业额，默默点了根烟。
夜色深沉，老街安静下来。他坐在摊车旁的小马扎上，看着角落里那本记载着“白玉膏”的泛黄古籍复印件，眼神闪烁。
单纯依靠烧烤摊，抗风险能力太差了。司徒浩随便使点绊子，就能让他伤筋动骨。
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出路。
“白玉膏”……或许，是时候把研究这东西，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