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
萧正平他们采集到的消息越来越多,也挖得越来越深入,甚至开始在外面有偿寻找“线人”。
而其中找到最多的便是一些大人物的花边新闻。
比如某某大人年逾六十,仍风流不改,流连花楼。又或是某某家主,外表看着一副不苟言笑威严十足的模样,实质是个怕老婆的。
连禄到来之后,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派来的而趾高气扬,只关注朝政版块,如今朝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都是可以公开的信息。
比如皇帝要在中秋节当日,在新建的长秋殿祈福,以求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收成顺遂。
又或是秋闱将至,考试地点将设在国子监。各位学子在认真备考的期间,也要注意身体,最后祝学子们一朝中举。
还有关于几日前被梁知微抓回来的那群世家官宦子弟,府衙判决也出来了,主谋何柏已死,剩下的这些人认罪良好,全部监禁一个月,并且要支付赔偿给受害者。
一个月,在百姓看来,这简直就是做做样子,怎么也要流放才对,大声嚷嚷着官官相护。
但在那些世家看来,别说一个月了,就是被关一天,他们都觉得这是对他们的羞辱。
只是现在他们理亏,被人抓了个人赃并获,陛下的意思又很明确,他们不敢对着干,只好吃了这个苦头。
当然,最多人讨论的,便是今日菜市口何运等人被斩首一事。
菜市口这些年来,不是没有杀过头,但都是一些犯案的凶徒,杀官却是很少见,特别还是四品官员。
官方通告加上报纸的宣传,还没到时间,菜市口已经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
等时间差不多,人犯被押上来,何运早已经没有了之前出身世家的风姿,蓬头垢面,双手被绑于身后,被人推着走,双目无神。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坐在上位。
等时辰一到,验明正身,上首官员抽出一根令签,冷声高喊,“斩!”
刽子手高举鬼头刀。
王和为与蔡逯洪失声痛哭,唯有何运,猛然高呼,“我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刀锋落下,鲜红喷洒而出,躯体无力倒下。
正午的太阳依旧悬空,光照将整个菜市口照得反光,百姓也被照得越发的燥热,何运的死,并没有出现奇异的天象。
有愤世嫉俗的百姓高喊杀得好,也有百姓受不了这血腥气,索性走人。
几刻钟之后,百姓散去,就只剩下收尸的家眷,在伤心欲绝中,收敛尸首。
何运已经行刑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皇城,死前的那句话,也传了回来。
不少官员沉默,甚至有些人脸色不是那么好看。
何运口中说的你们是指谁,有人是心知肚明的。
政事堂内,左相韩雍正在听着手底下人的关于河北道粮食减收的汇报。
忽然听到底下人说起何运斩首的闲话,他也不阻挠,就那么默默听着。
旁边一中年男子也是听到了,侧身过去对韩雍说道:“父亲,陛下……”
话口刚出,就被韩雍狠狠盯了一眼,“都说了,在外要称职务。都是尚书的人了,这些还需要我来提醒?”
中年男子便是当今吏部尚书韩升,他的脾气其实没这么好,只是面对身为左相的父亲,他也不敢反驳,吸了口气说道:“韩相,陛下这么做……”
才刚说出几个字,韩雍已经挥手打断,开口询问汇报的下属,“临清仓还有多少粮食?”
下属也看到了上官的儿子想说话,不过左相问话他也不敢拖延,只能是说道:“临清仓还有存粮一百多万石。”
“嗯?”韩雍听到这个数量眉头都拧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少,我记得上一年的给我的数额是二百二十万石,河北道也就今年失收,怎么存粮就只剩一百多万石了?”
“这……这个……”下属支支吾吾。
韩雍轻哼了一声,眼眸抬起,“是他们借去了吧。”
“是……”下属不敢欺瞒。
韩雍摇摇头,这个他们,指的就是当地的门阀世家,他们最喜欢勾结当地官员,去“借”粮仓的粮。
若是发生粮灾,他们就会用这些粮高价卖出,可谓两头赚,空手套白狼。
韩雍并没有表现得多愤怒,只是说道:“临清仓的存粮必须保持在一百五十万石以上,河北多州已然确定减收,必须要有足够的存粮压底。”
“是,下官一定将相爷的命令带到。”下属松了口气,相爷既然这样说,表明他不想发火。
等人走后,韩雍这时候才将身体侧向自己儿子,“你看,现在明白为何陛下要动刀子了吧。”
韩升明白父亲说的意思,“爹……韩相,可是陛下这样做,是不是也太无情了点,当年要是没有我们世家的帮忙,他也未必……”
正说着,看到父亲那双满含威严的双目看过来,他不由的停住了话。
“谁给你的胆子,敢妄议陛下!认清楚你的身份!”韩雍低声喝道,手指在他身上用力点了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让你来探我口风,安逸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自己身份都摆不清了?出去!”
韩升嘴巴努努还想说话,但听到父亲声色俱厉呵斥,他也摆着一张脸走了。
等他走后,韩雍才叹了口气,用手按住脑袋,缓缓按摩,以缓解头痛。
何运被斩的消息,自然也传入到了将作监司署,甚至可以说他们最为关注。
这几日,将作监被下狱的官员不少,整个司署的人都是心惊胆战的,也就长官将作大监和另一位少监没有那么慌张,压住了他们。
而今何运的消息传来,他们唏嘘的同时,也是松了口气,这说明事情已经结束,不会再因为这事而胡乱抓人。
在长秋殿那边,现在已经由将作大监亲自接手,因案被抓去的官员也抽调过来,总算是没有耽误了长秋殿的营建。
对于那些请回来的匠人而言,何运的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钱照样按时发就行。
只有老常,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缓缓抬起了头,仰望天空,嘴巴颤抖的说着什么。
一旁的少年见状,喊道:“常叔,你在说什么呢?”
少年是因为那场事故缺人手,而重新在村子里找来的。
老常低下头看他,挤出一丝笑意,“我说狗日的,今日总算到了发钱的日子了。”
“是啊,今天总算是要发钱了,拿到钱后,给娘买点布,给妹妹带点针线,再买点肉。”少年美滋滋的想着。
老常头听着,也是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