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道充满了“公报私仇”意味的禁令,如同一道惊雷,在波澜不惊的后宫之中,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没想到,陛下竟会为了整顿所谓的“宫禁”,而下达如此严苛的旨意!
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变得风声鹤唳。那些平日里仗着主子得宠,时常出宫采买,顺便捞些油水的大小太监们,更是人人自危,叫苦不迭。
而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凤鸾宫掌事太监李总管,此刻,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自己那间,比寻常妃嫔还要奢华的房间之内,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他那张老脸,此刻因为极度的焦虑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从容,“令牌被收了!出宫的路,被彻底断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边说,一边焦躁地来回踱步。
“明日……明日,便是为娘娘,补充‘静雪冷香’的日子了!”他看着墙角那尊,早已快要燃尽的香炉,眼中充满了恐惧,“若是断了供……娘娘她发起疯来……第一个要撕了的,便是我啊!”
他想起了,上一次,“静雪冷香”断供三日,皇后那如同地狱厉鬼般的,恐怖模样。
也想起了,只是因为梳头时,不小心扯断了她一根头发,便被她下令活活杖毙的……贴身宫女。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不行!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了最后的疯狂!
他走到房间最角落,一个隐秘的暗格之内,取出了已落满了灰尘的……信鸽笼子!
这是温先生,当年为以防万一,而留给他的,最后一条联络渠道。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动用!
但现在,已是万不得已了!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细如牛毛的毛笔,蘸着一种无色无味的特殊药水,在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之上,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字。
“宫门已封,速送解药。”
随即,他将纸条卷成一小卷,塞入了信鸽腿上的竹管之内。
他走到窗边,在反复地确认了窗外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将那只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信鸽,放飞向了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夜空。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就在他放飞信鸽的瞬间。距离凤鸾宫不足百步之遥的浣衣局顶楼之上,数双属于“绣衣使”的眼睛,早已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而那只刚刚才飞上夜空的信鸽,更是早已被由“经纬网”从小驯养,专门用来追踪与拦截的……海东青,给死死地盯上了!
……
当晚,三更。
京城,南城,一条名为“棺材巷”的偏僻暗巷之内。
这里是京城里最贫穷,也最藏污纳垢的所在。空气中,永远飘荡着一股,混合着阴沟的恶臭,与廉价脂粉的甜腻味道。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青铜恶鬼面具的神秘人,正悄无声息地,立于暗巷的最深处。
他便是,温若语派来,负责与李总管,接头的……信使。
就在这时。
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一只灰白色的信鸽,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熟练地从信鸽的腿上,取下竹管,展开纸条。
在看到纸条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时,他那藏在面具之下的嘴角,充满了不屑的冷笑。
“……废物。”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盒。正准备将其绑在另一只信鸽腿上,送入宫中。
然而,就在这时!
“站住!”
一声江南水乡口音的暴喝,从巷口猛地炸响!
紧接着,七八名手持鱼叉和渔网,打扮得如同“江南水匪”般的彪形大汉,摇摇晃晃地,从巷口堵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独眼龙!
他正是由苏轻烟挑选出来的,“经纬网”之中,最擅长扮演“地痞流氓”的……王牌打手!
“……嘿嘿,”他“找茬”意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戴着恶鬼面具的神秘人,醉醺醺地笑道,“这位兄弟,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玩鸟呢?”
“不知,可否,将你手上的鸟食盒子,借给兄弟我,把玩把玩啊?”
他这话说得是,极其的下流,与……嚣张!
那面具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手中的香盒,重新放入了怀中。随即,他那藏在斗篷之下的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滚。”
一个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字,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哟呵?!还挺横!”那独眼龙,将口中的狗尾巴草,狠狠地吐在地上,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兄弟们!看来今夜,是遇上硬茬子了!”
“给老子,上!”
他暴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鱼叉,便朝着那面具人,捅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
“住手!”
另一声,充满了北方口音的,同样是“找茬”意味的暴喝,从暗巷的另一头,响了起来!
只见高远,带着十余名打扮得流里流气,人高马大的“破风营”旧部,也堵了过来!
“……他奶奶的!”高远按照剧本,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指着那独眼龙破口大骂,“哪来的南蛮子!竟敢在爷爷我的地盘上撒野!”
“这块‘肥羊’,是爷爷我先看上的!你们,想抢食?!”
一场 “专业”精神的“黑吃黑”大戏,就此拉开了帷幕!
那面具人站在中间,看着这两拨冒出来“抢生意”的地痞流氓,他没有再废话。
他,动了。
他的身法快如闪电,手中的短刃,更是如同毒蛇的獠牙,招招致命!
然而他面对的,却并非什么真正的地痞流氓!
而是一群,将他锁定为“猎物”的……顶尖猎手!
“砰!”
“铛!”
“噗嗤!”
一阵,短暂而又,极其惨烈的交锋之后!
那名不可一世的面具人,最终被高远一记手刀,给干净利落地,劈晕了过去!
而那群,“演技精湛”的“江南水匪”,也在“不敌”,“本地恶霸”的情况之下,“落荒而逃”。
临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充满了“江湖气息”的狠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们,给爷爷我,等着!”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完美地将“苏老板”的势力,与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高远,没有再停留。
他从已昏死过去的面具人怀中,搜出了至关重要的香盒。
随即便带着他麾下的弟兄,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
当那盒本该被送入凤鸾宫的“静雪冷香”,最终被摆在了沈青萝的面前时。
这位亲手导演了这一切的少女,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她知道,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她斩断的,只是毒蛇的尾巴。
“……轻烟,”她对着苏轻烟,淡淡地吩咐道,“将那名被我们俘获的信使,处理干净。”
第二天,午后。
凤鸾宫内。
那只本该载着希望而来的信鸽,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凤鸾宫内,那尊象征着她理智与尊严的九龙香炉,终于,在燃尽了最后一缕青烟之后,彻底熄灭了。
恐慌,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从梁皇后心中最深的角落,缓缓蔓延开来。
断供的第四日,清晨。
梁皇后从一场充满了血腥与背叛的噩梦中,尖叫着惊醒。她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地穿刺,那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将银牙咬碎。
“……香……快!给本宫点香!”她对着守在床边的徐女官,发出了沙哑的咆哮。
“娘娘……”徐女官的脸上,充满了为难与恐惧,“‘静雪冷香’,已……已经用完了。李总管他……他还没回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梁皇后猛地将床头的玉枕,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那让他去死!让所有的人都去死!本宫……本宫要香!”
她端庄的脸上,露出了疯癫的狰狞。
整个凤鸾宫,从这一刻起,便被一片低气压,所彻底笼罩。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走路都只敢用脚尖。因为他们不知道喜怒无常的主子,会在何时,因为何事,而爆发出雷霆之怒。
一个因为在为皇后梳头时,不小心扯断了她一根头发的小宫女,便被她当场下令,拖出去活活杖毙。
另一个只是因为,在为她奉茶时,茶水稍稍烫了些,便被她用一整杯滚烫的茶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遍体鳞伤。
惨叫声,求饶声,与瓷器碎裂的声响,日复一日地,在这座,本该是后宫最尊贵的宫殿之内,交替上演。
凤鸾宫,早已不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凤巢。
而是,成了一座,充满了血腥与哀嚎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