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的铜环未动，晨钟却突兀地撞响十三下。
云苏微仰头望着飞檐上凝结的霜，耳中嗡嗡作响——这钟声的尾音绵长如泣，正是大衍古籍里记载的“招魂钟”，专用于阴月阴时引魂归位。
她袖中系统终端微微发烫，掌心浮现的经络图泛着幽蓝，那是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的预警。
“王妃，山门还未开。”随行的卫队长压低声音说道。
云苏微指尖摩挲着腰间银鱼符，忽然瞥见门楣下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动，每一声脆响都与钟声错了半拍。
她眼尾微挑——灵隐寺的晨钟向来是九响敬天，三响礼佛，这多出的一响……分明是在调节什么“频率”。
“推。”她轻声下令。
卫队长犹豫了两秒，带着两名亲卫上前。
朱漆山门纹丝未动，却在他们掌心发力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
山风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云苏微吸了半口便皱起眉——这香气甜得发腻，还混着极淡的曼陀罗花味。
她迅速从药囊里摸出三粒青白色药丸，塞给贴身侍女小桃：“含住，防迷神香。”小桃接过时触到她指尖的凉意，抬头正撞进她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眸，喉间的疑问便咽了回去。
寺内比外头更安静。
大雄宝殿前人山人海，香客们捧着供品跪在蒲团上，却没有半分窃窃私语。
云苏微扫过离她最近的老妇，见她双目无神，睫毛都不眨一下，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再看廊下扫地的小沙弥，扫帚一起一落的节奏竟与钟摆分毫不差——她悄悄摸出袖中测脉的细绢，借整理衣袖的动作掠过那小沙弥的手腕。
脉息规整得诡异，就像被人用线牵着的提线木偶。
“七王妃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
静尘师太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云苏微抬眼，见那白发老尼手持鎏金铜铃，袈裟下摆沾着暗褐色污渍，乍看像是香灰，凑近了却有铁锈味。
她身后跟着十二名执幡僧，每走一步幡上的银铃便响一声，与方才门楣铜铃的节奏对上了。
“今日是春祭法会，太后钦点我主持地宫开启。”云苏微抚了抚腰间的金钥，“师太可知，这钥匙上刻的是‘大衍四十二年’？与先帝最后一次来灵隐寺的年份分毫不差。”
静尘的瞳孔缩了缩——那是没有瞳仁的眼睛，灰蒙蒙一片，像蒙着层尸布。
她摇了摇铜铃，钟声突然拔高：“时辰到了。”
地宫石门在正午的阳光下缓缓移动，腐臭的潮气裹着血腥味涌了出来。
供台上的佛骨舍利泛着幽光，云苏微的系统终端在袖中疯狂震动，她瞥见投影里闪过“蛊毒共振”的字样。
更骇人的是，那白玉舍利表面竟渗出一滴血珠，顺着刻痕的“七”字蜿蜒而下，滴在供桌的青砖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就像硫酸腐蚀石头。
“妖异现世！”人群中有人喊道。
云苏微注意到说话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庶子，此刻正用袖口掩着嘴角的冷笑。
她垂眸看自己的腕脉，果然摸到紊乱的跳动里藏着一丝震颤，与系统的警报频率完全吻合。
“七王妃不是神医么？”静尘的铜铃又响了起来，“先帝遗诏说，唯有至纯至净者可启地宫。若这舍利真沾了秽，不如由你亲手……净化它？”
云苏微缓步上前，指尖在袖中捏住微型注射器。
她假意合十跪拜，借衣袖遮掩刺破自己的小臂，取了一滴血抹在舍利底部。
那血珠刚触到玉面便凝成黑斑，散发出刺鼻的腥气——果然是用活人血祭炼的蛊引！
“师太供的不是佛，是蛊。”她猛然直起身，银针已经扣在掌心，“这舍利里封的是活人怨气，每滴血都是催蛊的引子。你想借春祭的香火，把怨气引到……谁身上？”
静尘的脸终于变了。
她猛摇铜铃，殿外突然冲进二十名僧兵，手持降魔杵将众人围在中间。
云苏微的卫队长刚要拔剑，她却微微摇头——这些僧兵的呼吸节奏与之前的小沙弥如出一辙，显然被下了迷魂蛊，杀了反而脏手。
“贫僧……贫僧有罪。”角落里传来颤抖的男声。
智圆老僧跪伏在地，双手抠进青砖缝里，“当年……当年师太带哑医女来地宫，说要‘请佛骨镇邪’。那姑娘喊着‘心火不灭，药佛不死’，被活埋在密室深处……后来师太让人灌了水银封穴……”
“住口！”静尘厉喝。
智圆的喉间突然冒出血泡，双眼暴睁——他后颈插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是云苏微方才在静尘袖中瞥见的款式。
她扑过去按住智圆的人中，银针如雨点般扎进他周身大穴，勉强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智圆的手指在地上抽搐，云苏微瞳孔骤缩——那是摩斯密码，拼出的是“东南角暗格”。
“你想让我碰舍利激活什么？”她扯下衣襟替智圆止血，目光如刀刺向静尘，“答案不在上面，在下面。”
子时三刻，地宫最底层。
云苏微举着煤油灯，身边是盲眼的明灯小沙弥。
“东南角有心跳。”明灯将耳朵贴在石壁上，“很慢，像……像睡着的人。”云苏微摸出随身携带的洛阳铲，沿着智圆提示的方位撬开暗格。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了出来，她看见半块残玉佩——纹路与离玄烬幼时丢失的“玄”字佩一模一样。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玉佩中央嵌着枚干枯的指尖，裹着写满经文的皮纸。
系统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淡蓝投影浮现在两人之间：【检测到生物活性残留，匹配度89.7%——疑似宿主dNA远亲】。
云苏微的指尖几乎捏碎玉佩，她想起离玄烬说过，母妃临终前只来得及塞给他半块玉佩，另半块……
“苏姑娘，你的血，该还了。”
静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云苏微抬头，正看见石板轰然塌陷，月光漏进来，照见静尘手中的莲心囊泛着幽绿光芒。
无数银针裹着黑雾射来，她旋身将明灯护在身后，抽出随身携带的长针横挡——那是师父临终前送的“回天针”，专破百毒。
“你说我要启封？”她在飞针中旋身，发簪散落，发丝狂乱，却笑得比月光更冷，“可我偏让这血……往回流！”
黑雾中，银针穿透她左肩的布料，刺痛传来的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曼陀罗花香——和山门处的迷神香，和舍利上的蛊毒，原来都是同一路数。
（烟散后，云苏微肩中两针，却仍稳立原地。
她拔针审视毒素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