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老楼墙壁,在墙角洇出深褐色的霉斑。林默蹲在阳台修洗衣机时,军工扳手拧螺丝的 “咔嗒” 声,总被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 张桂兰的嗓门先一步撞进门:“林默!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侄子来了!”
门被猛地推开,穿藏青色夹克的张强堵在门口,工牌别在胸前晃得刺眼,身后跟着个穿协警制服的年轻人。他扫了眼林默手里的扳手,又瞥了眼敞着的帆布工具包,嘴角撇出冷笑:“就这破工具?也敢说自己懂电路?我看你这洗衣机就是偷电的‘黑户’!”
张桂兰赶紧凑上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违规用电举报单’,我大强哥在区住建局上班,签了字的!今天要么罚两千,要么涨租五百,不然你就等着消防的人来封门!”
林默没抬头,指尖在军工插排上轻轻擦了擦 —— 那行 “防过载” 的小字被灰尘盖着,张强根本没看见。他慢慢直起身,工服口袋里的钢笔硌了下掌心,笔身刻的法语缩写贴着布料,像个沉默的标记。“查违规得按流程,” 他声音很稳,“先出示执法证,再说明违规依据。”
“你还敢跟我要证?” 张强突然扯住林默的工服领口,衣摆上的便利店 logo 被扯得变形,“我哥是区住建局李科长!上周刚跟消防中队的老周喝酒,你跟我讲流程?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老周带人防把你这破屋掀了!”
协警想上前帮腔,却被林默递过来的眼神止住 —— 那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 “看小事” 的平静,让他莫名发怵。林默慢慢掰开张强的手,从帆布工具包暗格里摸出个旧老人机,按了个快捷键。电话响两声就通,他只说:“老周,幸福里 3 栋 2 单元,有人说我这有违规用电,你看要不要过来核对下?”
张强听见 “老周” 二字,突然笑出声:“老周?周建军?我跟他喝到半夜,他还拍我肩膀说‘有事找我’!你以为他会帮你这穷租客?” 他伸手去抢手机,却没注意林默另一只手悄悄把冰岛快递盒往身后挪了挪 —— 盒上的渔业合作社 logo,刚好被阳台的盆栽挡住。
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传出来:“林先生?我现在在别的片区查隐患,让队里小王先过去?”
张强立刻抢过话头:“周队!我是张强!这就是个误会,不用麻烦小王了!” 他挂了电话,脸色有点发白,却还硬撑着:“今天算你运气好,我还有事,明天再过来跟你算总账!”
张桂兰急了:“大强!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走什么走?” 张强拽着她往外拖,压低声音,“老周居然叫他‘林先生’,不对劲!等我跟我哥问问再说!” 两人的皮鞋踩过地板上的水洼,留下一串凌乱的黑印,门 “砰” 地关上时,还能听见张桂兰不甘心的嘟囔。
林默蹲回阳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扳手。王阿姨端着菜盆探出头,声音压得极低:“小林,你真认识周队长?刚才张强脸都白了!”
“以前帮过点小忙。” 林默把扳手放进工具包,指尖碰到暗格里的改装手机 —— 屏幕亮着,李局刚发的消息:“张强哥李科长那边已打过招呼,他不敢再随便找事。”
他没回消息,只是看向阳台角落那盆新加坡国兰 —— 花瓣上沾了片落叶,是刚才风刮进来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的缝隙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林默忽然想起张强刚才的眼神:从嚣张到慌乱,不过是因为一个名字。
楼下传来张强的吼声:“妈!你别催了!我哥说那租客有点背景,让我先别惹!” 声音渐渐远了,林默才掏出那支刻着法语的钢笔,轻轻旋开笔帽 —— 笔芯里藏着的微型 U 盘,还存着上次帮法国财团整理的债务方案。
他把钢笔揣回兜,继续拧洗衣机的螺丝。军工插排还插着电,洗衣机的嗡鸣声重新响起,混着窗外卖西瓜的吆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林默知道,张强的 “明天算账”,不过是不甘心的挣扎 —— 有些人脉,不用露面,只提个名字,就够了。